宫变的腥风,在夜色掩护下骤然席卷了皇城。
凤藻宫紧闭的朱漆大门,成了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门外,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刀甲碰撞的铿锵声、粗野的呼喝声、撞门的闷响,汇成令人窒息的死亡潮音。门内,青霞背抵着冰凉沉重的门栓,肩甲早已碎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右肩斜划至左肋,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她身边仅存的二十几名侍卫,人人带伤,背靠宫墙,组成一道单薄而决绝的防线,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守住!殿下的援兵……必至!”青霞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淬火的钢针,钉在每一个浴血侍卫的心头。
“轰隆!”又一根沉重的撞木狠狠砸在宫门上,整座宫殿都在颤抖。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左侧!破门槌后藏弓手!”一个细微却尖锐的预警声在青霞耳畔炸响。
是东璃!
小家伙不知何时已蹲踞在青霞染血的肩头,浑身紫色绒毛根根炸起,琉璃色的眼瞳死死锁定大门左侧一处看似寻常的阴影。那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几名叛军弓手正借着撞木的掩护,悄然张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对准了门后侍卫们可能露头的方向!
青霞瞳孔骤缩,不假思索厉喝:“左侧!举盾!”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嗖嗖嗖!”数支阴毒的冷箭撕裂空气,刁钻地穿透门板上方新撞开的缝隙,狠狠钉射而入!然而侍卫们早有防备,沉重的盾牌瞬间上举,“咄咄咄”几声闷响,箭矢尽数被盾牌格挡弹开,溅起点点火星!若非东璃预警,这几支冷箭足以夺走数条性命!
叛军指挥官见突袭失败,恼羞成怒:“强攻!杀进去!殿下有令,活捉皇后者重赏!”
撞击声陡然加剧!宫门摇摇欲坠!叛军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涌向即将破碎的缺口。
“准备死战!”青霞横刀胸前,刀锋上的血珠滚落在地,砸开小小的血花。她身边的侍卫们齐声怒吼,用尽最后的气力挺直脊梁。东璃小小的身体紧绷如弓弦,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呼噜,琉璃眼瞳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刀光剑影的缝隙间飞速扫视,捕捉着任何致命的破绽。
宫城之外,通往京都的官道已被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彻底碾碎。
李美曦一马当先,银甲浴血,宛如一尊冲破地狱归来的复仇魔神。乌骓马四蹄翻腾如雷,每一次沉重的落下,都仿佛踏在叛军的心脏上。她身后,是经历过北疆血火、寿县屠戮的八百黑骑云卫。他们沉默如铁,唯有杀气凝成实质,冲天而起,搅碎了京都上空沉滞的乌云。
沿途的叛军据点、关卡,在他们面前如同纸糊的堡垒。根本无需冲击,当那面猎猎作响、仿佛浸透了无数亡魂哀嚎的“李”字帅旗出现在视野尽头,当那如同远古凶兽般令人窒息的铁蹄声震得大地颤抖,叛军的抵抗意志便在瞬间土崩瓦解。
“是长公主!是殿下的黑骑!”
“快逃啊!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降了!我们降了!求殿下开恩!”
弃械、跪伏、哭喊求饶……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无数叛军丢下兵器,跪倒在道路两旁,瑟瑟发抖,只求能在这位杀神的铁蹄下留得性命。京畿卫戍中原本摇摆的部队,眼见大势已去,更是毫不犹豫地倒戈,汇入这黑色的洪流。如同滚雪球一般,李美曦身后沉默跟随的降兵,数量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五千、一万、三万……当那巍峨的皇城轮廓终于撞入眼帘时,这支汇聚在她身后的庞杂大军,已赫然达到了八万之众!
黑云压城城欲摧!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叛军主力人心惶惶之际,一道铁壁,却死死横亘在了内皇城的最后一道门户——朱雀门前。
守将伍翔,定国公周震麾下第一悍将,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横亘一道狰狞刀疤。他身披重甲,手持一柄门板般的巨刃,如同磐石般矗立在紧闭的宫门之前。他身后,是数千名眼神狂热、悍不畏死的定国公府死士。这些人,是周震用重金和严酷家法豢养多年的私兵,早已被洗脑,眼中只有国公,不知天子为何物。
“长公主殿下!”伍翔的声音如同洪钟,在空旷的宫门前炸响,带着一种亡命之徒的疯狂,“此门之后,便是陛下寝宫!国公爷有令,末将在此恭候殿下!想过去?除非踏着我等尸山血海!”
他巨刃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一片烟尘。数千死士齐声咆哮,声浪震天:“誓死追随国公!誓死追随将军!”
李美曦勒住乌骓,冰冷的眸子扫过那道铁壁般的防线。她的目光穿透人群,仿佛已看到了内宫深处那场正在发生的惨剧。时间!她最缺的就是时间!身后八万大军看似雄壮,但鱼龙混杂,人心未附,冲击内城狭窄宫门,只会自相践踏,效率远不如她麾下如臂使指的黑骑精锐。而强攻眼前这道由死士组成的铁壁,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伤亡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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