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喧嚣被彻底甩在身后,连同那浸透血与火的记忆。当东璃从那阵令人窒息的眩晕和空间撕裂的恐怖感中挣脱出来时,它小小的身体正悬在半空,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力量托着。
没有预想中摔落的疼痛。
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沉重的压力。
它猛地睁开琉璃色的眼瞳,浑身的紫色绒毛瞬间炸开!
入眼不再是熟悉的宫阙飞檐、雕梁画栋,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青!
高耸入云的翠竹,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每一根都粗壮得需数人合抱,竹节苍劲,竹叶狭长如剑,呈现出一种冰冷、坚硬、饱经风霜的墨绿色泽。没有鸟鸣,没有虫嘶,甚至连风都仿佛被这浓郁的青色凝固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到刺骨的竹叶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沉凝的韵味。
太静了。
静得让东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被困在狭小皮鼓里的惊雷。这死寂,比龙潜殿的厮杀更让它恐惧。它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寻找那道熟悉的、带着铁锈血腥和冷冽梅香的银色身影,却只看到那个月白长衫、负手而立的背影——伯言。
他站在一片平整如镜的青色石台上,背对着它,仿佛在欣赏这无边的竹海。阳光透过极高处浓密的竹叶缝隙艰难地洒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却丝毫驱不散他周身那股遗世独立的清冷孤绝。
“喵呜——!”一声充满了极致惊惶、愤怒与抗拒的尖啸,猛地撕裂了竹海的死寂。
东璃小小的身体在空中疯狂扭动起来,四只爪子徒劳地抓挠着无形的空气,喉咙里发出近乎呜咽的低吼。离开!它要离开这里!回到主人身边!回到那座有血腥味、有喊杀声、但更有那道银色身影的宫城!
无形的禁锢力量陡然增强,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全身,瞬间压制了它所有的挣扎。它像一只被钉在琥珀中的小虫,僵在半空,只剩下琉璃眼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收缩。
伯言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被无形力量禁锢在半空、徒劳挣扎的紫色小兽身上。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眼眸里,没有怜悯,没有不耐,只有一种审视造物的、纯粹的漠然。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对着东璃身下的虚空,极其随意地勾画了几道玄奥繁复的轨迹。
嗡!
空气发出低沉的共鸣。无数闪烁着淡青色微光的符文凭空显现,如同拥有生命的锁链,瞬间烙印在东璃周围的空间里,形成一座无形的牢笼!符文流转,散发出冰冷而坚韧的禁绝之力,将它与外界彻底隔绝。连竹海那清冽到刺骨的气息,都被隔绝了大半。
“此地,青竹峰。”伯言的声音响起,清越如玉磬相击,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东璃的意识深处,不容它听不懂,“非红尘浊世。你命带凶煞,戾气缠身,于尘世行走,必酿滔天血劫。自此,留于此地清修,化去戾气,断绝尘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东璃因愤怒而炸开的绒毛和充满抗拒的竖瞳,补充道,语气毫无波澜:“峰内禁制已启,擅离者,形神俱灭。”
“喵嗷——!”东璃的回应是更加凄厉的尖啸,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和最深沉的绝望。清修?化煞?断绝尘缘?这些冰冷的字眼像毒针一样刺入它的脑海,却只激发出它更强烈的反抗意志!它不懂什么凶煞血劫,它只知道,这个人,这个所谓的仙人,强行把它从主人身边夺走了!还把它关在这片死寂冰冷的青色地狱里!
无形的禁锢力量消失了,东璃小小的身体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台上。它顾不上疼痛,一个翻滚跃起,如同一道被激怒的紫色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向那个月白的身影!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咬穿他的喉咙!
快!东璃的速度在这一刻超越了它以往的极限,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紫影,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然而,就在它锋利的爪子即将触碰到那月白袍袖的瞬间——
砰!
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狠狠作用在它小小的身体上!
“呜……”东璃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狠狠撞在身后流转着淡青色符文的禁制光壁上!光壁纹丝不动,只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剧烈的撞击让它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它软软地从光壁上滑落,摔在冰冷的青石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
它艰难地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个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拂动一下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依旧是那片古井无波的漠然,仿佛刚才那足以撕裂虎豹的扑击,不过是拂过面颊的一缕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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