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晨雾如同肮脏的裹尸布,缠绕着迷宫般的弄堂。苏璃抱着滚烫昏沉的小梅,在破碎的窗框木刺划破手臂的刺痛中,重重摔进下方堆积的、散发着腐败气味的烂菜叶和破筐堆里。撞击带来的闷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却被她死死咽了下去。楼上传来的特务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在下面!跳窗了!快追!”
没有片刻犹豫!玉佩紧贴的皮肤传来持续而清晰的灼痛,如同无形的丝线,死死牵引着她的神经,指向弄堂深处某个未知的方向!苏璃咬紧牙关,无视浑身的酸痛和手臂的划伤,将小梅往背上用力一托,用撕下的粗布衣襟草草固定住,发足狂奔!
小梅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后颈,无意识的呓语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冷……阿伯……血……” 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苏璃脚下的沉重。
弄堂狭窄、曲折、肮脏。污水横流,杂物堆积。她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惊鹿,在迷宫中亡命穿梭。玉佩的灼痛感是唯一的灯塔,指引着她避开可能设卡的主路,钻进更幽深、更污秽的岔道。身后,特务的皮靴声和呵斥声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
终于,在连续几个急转弯,钻进一条堆满废弃煤渣、几乎被遗忘的死胡同尽头时,玉佩那持续的灼痛感骤然减轻了许多,只剩下微微的温热。苏璃背靠着冰冷潮湿、沾满煤灰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小梅在她背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暂时……安全了?这念头刚升起,就被胡同口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整齐而沉重的皮靴踏步声无情粉碎!
不是追捕她的特务那种散乱嘈杂的脚步!是训练有素的、带着金属铿锵节奏的步伐!是巡逻队!
苏璃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迅速扫视四周:死胡同!三面高墙,唯一的出口正对着巡逻队来的方向!无路可逃!背上小梅的高烧和昏迷更是让她无法放手一搏!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胡同口晃动的、刺刀在晨雾中反射的冰冷寒光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颈间的玉佩,那刚刚平息的温热,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滚烫无比!比在戏院被围困时更甚!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皮肤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这剧痛并非弥漫性的警告,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几乎要撕裂她颈项的牵引力,死死指向胡同最深处、那堆积如小山般的废弃煤渣堆!
煤渣堆?那里能藏人?
巡逻队沉重的皮靴声已经到了胡同口!领头士兵粗粝的嗓音响起:“仔细搜!每条巷子都不能放过!上头有令,发现可疑人员,格杀勿论!”
没有时间思考了!玉佩那近乎自毁般的疯狂灼痛和牵引,是绝境中唯一的稻草!苏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她猛地冲向煤渣堆,不顾飞扬的煤灰呛入口鼻,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扒开一个勉强能容身的凹陷!然后,她迅速解下背上昏沉的小梅,不由分说地将她塞了进去!用最快的速度,抓起旁边散落的破麻袋、烂木板和冰冷的煤渣,胡乱地覆盖在小梅身上,只留下极其细微的缝隙透气!
“别出声!千万别动!”她对着煤渣堆缝隙里小梅模糊的轮廓,用气声嘶哑地命令,眼神里的恳求近乎哀求。
做完这一切,她刚想找个地方把自己也藏起来,哪怕引开追兵也好——
“什么人?!出来!”一声厉喝在胡同口炸响!刺刀冰冷的反光已经投射到她的脚边!
来不及了!
苏璃猛地直起身,挡在煤渣堆前,脸上瞬间换上一种属于底层妇人特有的、惊恐万状、不知所措的表情,身体瑟瑟发抖,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
“长……长官……”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的颤抖,“俺……俺就是……就是拾点煤渣……家里……家里没烧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笨拙地试图用脚将扒开的煤渣痕迹往回踢了踢,动作慌乱而自然。
一队五六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士兵,已经堵住了胡同口。领头的是个面色黝黑、眼神凶狠的矮壮军曹。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宽大破旧粗布褂子、脸上沾满煤灰、头发散乱、瑟瑟发抖的“妇人”,又扫了一眼她身后明显被翻动过的煤渣堆。
“拾煤渣?”军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怀疑,“这鬼地方能有什么好煤渣?鬼鬼祟祟的!搜!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他一挥手,两个士兵立刻挺着刺刀,警惕地朝着苏璃和煤渣堆逼近!
苏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玉佩的滚烫灼痛几乎让她窒息!她能感觉到煤渣堆下小梅因为恐惧而微微的颤抖!一旦被搜出来,以她们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佩那疯狂的灼痛感突然方向一变!不再是死死牵引她,而是如同烧红的针,狠狠刺向她的神经,指向胡同口外、与巡逻队来路相反方向的某个点!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催促”感顺着那灼痛传来——引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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