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露凝结在枯草的尖端,折射着初升朝阳破碎的金光。祭坛的阴影在晨曦中缓缓退去,如同昨夜狂欢的喧嚣,只留下满地冰冷的灰烬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她依旧坐在祭坛基座的阴影边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石像。身体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坠着四肢百骸,但更深的,是那种被无数目光穿透、却无一处可以安放的虚脱感。
石语爷爷的遗体已被部落最年长的几位妇人小心翼翼地移走,准备进行部落最高规格的葬礼仪式。祭坛高处那块光滑的黑石空了出来,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只空洞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她颈间那枚沉重的月牙骨片。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她而言,这并非新生,而是“大萨满”身份正式运转的开端。
第一个打破这死寂的,并非族人敬畏的问候,而是一阵压抑着巨大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她循声望去。只见部落边缘一个半塌的窝棚旁,一个强壮的猎人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的左腿自膝盖以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肿胀发紫,皮肤表面布满可怖的乌黑淤青和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那是昨夜被影爪恐狼撕咬留下的痕迹。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正常的灰败色泽,隐隐散发着腐坏的腥气,显然是被恐狼爪牙蕴含的黑暗腐毒侵蚀了。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滚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痛苦的抽气声。他的妻子跪在一旁,用沾水的破布徒劳地擦拭着伤口,泪水无声滑落,眼中充满了绝望。
周围的族人远远围着,脸上带着同情和恐惧,却无人敢上前。他们的目光,最终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投向了祭坛的方向,投向了那个阴影中的身影。
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崇拜,而是掺杂了急切的期盼、巨大的依赖,以及一种……近乎天经地义的索取。
“大萨满……”一个微弱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压抑的寂静中响起。是那个猎人的妻子。她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望向祭坛,“求求您……救救他……只有您……只有月神的力量能净化这黑暗的毒……”
这声哀求,如同打开了闸门。
“大萨满!我家的孩子昨夜被烟呛到了,一直在咳血……”
“大萨满!新水源边那片草场,能种下种子吗?求您赐福……”
“大萨满!昨夜狼群撕毁了储存的兽皮,冬天快到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同的苦难和祈求,汇成一股沉重的、无形的洪流,朝着祭坛汹涌而来!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将她从阴影中一点点拖拽出来,暴露在刺眼的日光和无数期盼的目光之下。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再次缩进那片短暂的阴影里。但颈间的骨片沉重地提醒着她的身份。石语爷爷临终的目光,族人昨夜狂热的呼喊,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
守护……部落……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痛了肺腑。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并未消失,额间那枚黯淡的月痕也毫无反应。但那份在祖灵之地石柱下被强行灌入的、关于自然、能量、净化的知识碎片,却在族人绝望的哀求和期盼的目光刺激下,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强行唤醒,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翻腾、碰撞。
她艰难地站起身。身体因虚弱而微微晃了一下,立刻引来周围一片紧张的抽气声。她无视那些目光,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那个受伤的猎人。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敬畏地向两侧退开,为她让出一条道路。每一步踏出,都感觉脚下的土地在摇晃。她走到猎人身边,蹲下身。
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猎人痛苦而敬畏地看着她,眼神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悬停在猎人那肿胀发黑、被腐毒侵蚀的伤口上方。没有咒语,没有仪式,她只是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去感知、去沟通昨夜那曾经在她体内奔涌的、冰冷的月华之力,试图去回想那些关于能量流动、生命本质、净化污秽的破碎知识。
“引导……感知黑暗……如同淤泥……月华……如水……冲刷……”
混乱的意念在她脑中冲撞。额间那枚黯淡的月痕,似乎感受到她强烈的意念和体内微弱能量的波动,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那光芒闪烁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的、清凉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极其艰涩地从她指尖流淌出来,丝丝缕缕地渗入猎人狰狞的伤口!
“嘶……” 猎人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只见伤口边缘那灰败、散发着腐臭气息的皮肉,在接触到那微弱清凉气息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迹,颜色明显淡化了一丝!虽然极其细微,但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似乎也减弱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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