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在燃烧生命最后的余烬。湿滑的苔藓、盘虬的树根、尖锐的碎石,在重伤与剧毒的双重折磨下,都化作了狰狞的刀山火海。林醉拄着那柄沾满粘稠血污的腰刀,身体佝偻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从齿缝间溢出的痛哼。
洼地的血战仿佛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腰腹间,锁魂链的倒刺依旧深深嵌在皮肉里,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毒素带来的冰冷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腰身。左肩和大腿的箭伤处,淬毒的麻木感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侵蚀着她的神经。右胸的骨裂在刚才的翻滚撞击中似乎更加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烧红的炭块,带来肺腑间撕裂般的灼痛。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泥水和汗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刺痛着。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晃动。
身后,追兵的呼喝声和猎犬的狂吠声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魔音,穿透浓密的林雾,死死咬住她的踪迹。冷锋临死前那支响箭,如同投入蚁巢的石子,彻底搅动了这座狩猎场。六扇门残余的缇骑、闻讯赶来的杀手、还有那些被“秘宝”诱惑红了眼的江湖客,正从四面八方朝着这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洼地合围而来!
必须离开!必须找到一个可以藏身、可以喘息、可以…逼毒的地方!
林醉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破,依靠着残存的、被月华之力淬炼过的坚韧意志,强行驱动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那片被浓重雾气笼罩、涧风呼啸声愈发凄厉的方向。绝命涧的下游!
传说那里深涧幽寒,乱石嶙峋,暗流汹涌,人迹罕至,是真正的绝地!但绝地,往往也意味着唯一可能的生路!
她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下陡峭的斜坡。湿滑的泥土和碎石让她几次险些摔倒,每一次都牵动全身伤口,痛得她眼前发黑。身后的追兵声浪如同惊涛拍岸,越来越响!
“在那边!血迹往涧下去了!”
“快!别让她跑了!”
“小心点!这妖女凶悍!冷老大都栽了!”
林醉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跳下去!
终于,她冲到了悬崖边缘!脚下是翻滚不休、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雾气,深不见底。凄厉的涧风卷起她的乱发和破碎的衣襟,带来刺骨的寒意。身后,数道身影已经冲出了树林,出现在斜坡上方!当先一人,赫然是手持巨斧、满脸横肉的“开山斧”熊霸!他身后跟着几名手持兵刃、眼神凶狠的杀手。
“哈哈哈!妖女!看你往哪逃!”熊霸看到林醉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身影,发出得意而残忍的狂笑,“乖乖把宝贝交出来,爷爷给你个痛快!否则,把你剁碎了喂狗!”
林醉缓缓转过身。她的身体在悬崖边缘的风中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坠落。苍白的脸上沾满血污和泥泞,唯有一双眼睛,在浓雾的映衬下,燃烧着两簇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暗金色火焰。她看着斜坡上那些贪婪而狰狞的面孔,看着熊霸手中寒光闪闪的巨斧,嘴角竟勾起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嘲讽与苍凉的弧度。
“想要…我的‘秘密’?”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几乎被涧风撕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下…地狱…来拿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醉不再有丝毫犹豫!她猛地松开拄着的腰刀,身体向后一仰,如同折翼的飞鸟,毅然决然地坠向那翻涌着死亡气息的浓雾深渊!
“该死!”熊霸怒吼一声,猛冲几步赶到崖边,却只看到林醉的身影被浓雾瞬间吞噬,消失不见!他狠狠一斧劈在崖边岩石上,火星四溅!
“妈的!跳下去了?!”
“这么高,下面又是激流乱石,肯定摔成肉泥了!”
“那宝贝怎么办?!”
追兵们冲到崖边,对着深不见底、雾气翻腾的绝命涧下游,惊怒交加地咒骂着、争论着。
熊霸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下方。他并不完全相信林醉会这么轻易摔死。这妖女太邪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要找到那传说中的“秘宝”!
“找路下去!”熊霸厉声咆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东西,老子把你们全扔下去陪她!”
追兵们面面相觑,看着那险峻湿滑、深不见底的涧谷,眼中都闪过一丝惧意。但慑于熊霸的凶威和“秘宝”的诱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始寻找下涧的路径。
……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林醉坠入浓雾后的第一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
下坠的时间似乎被拉长,又似乎只是一瞬。浓雾包裹着她,隔绝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只有耳边呼啸的、越来越凄厉的风声。失重感带来的眩晕混合着伤口的剧痛和毒素的麻木,几乎让她彻底失去意识。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冲击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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