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焦糊味与血腥尚未散尽,鹰愁涧的硝烟仍在峡谷深处盘旋如鬼魅。玄袍拂过狼藉的焦土,林醉踏出峡谷隘口。身后,是跪伏的残匪与匠户,是深坑边缘钻山彪那断臂叩首的孤影。天罗组精锐如沉默的群狼拱卫,钢刀上的血珠坠入尘土。
没有停留,没有言语。陈枭一个眼神,天罗组已分出小队留下,钢刀无声地抵在跪地者的后心,眼神如冰。收编,从不是温情脉脉的抚慰,而是刀锋下的烙印。
“回盟。”沙哑的二字如同冰冷的铁令。
来时缓如病虎,归时却疾若奔雷。林醉端坐于临时征用的青骢马上,宽大玄袍遮掩了身躯的颤抖,青铜鬼面隔绝了所有窥探。只有那紧握缰绳的玉色指骨,因用力而泛出灰白,透露出这具残躯正承受着何等酷烈的反噬。每一次马蹄踏地的颠簸,都如同重锤砸在膻中穴那片撕裂的混沌元胎上,翻腾的气血被强行压下,喉间腥甜的铁锈味挥之不去。
陈枭策马紧随其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寂静的山道。他不敢靠近,那玄袍之下弥漫出的无形威煞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屏障。但他更清楚,这威煞之下,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危楼。盟主的伤,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重。
……
武林盟总舵,聚义厅。
血月旗悬于穹顶,猩红如凝固的血块,投下不祥的阴影。厅内黑曜石地面光可鉴人,映照着两侧肃立的各州舵主、堂主、长老。三日之期已至,无人敢逾。空气凝重如铅,落针可闻。雷霸那被钉穿后清理掉的血泊位置,依旧残留着一片无法完全洗去的暗渍,无声地提醒着宝座之上那位存在的铁血手段。
沉重的脚步声自厅外甬道响起,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铁锈与毁灭意志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再次涌入大厅,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玄袍鬼面,踏入厅门。
依旧是那身沾染着黑风峡焦土与暗红血渍的宽大锦袍,裹着看似摇摇欲坠的残躯。青铜面具遮掩了一切表情,唯余右眼位置开孔后,那一点幽幽燃烧、深不见底的深紫毒焰!
她无视两侧或敬畏、或恐惧、或深藏算计的目光,径直走向高踞于黑曜石阶之上的玄铁蟠龙宝座。步履沉稳,却每一步踏下,那黑曜石地面仿佛都承受着无形的重压,发出细微的呻吟。玉骨在玄袍下摩擦的微响,在死寂的大厅中清晰可闻。
落座。宽大的宝座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她缓缓抬手,摘下了那张狰狞的青铜鬼面。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唇无血色,紧抿的唇角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痕。遍布脸颊、脖颈的细密裂痕尚未完全弥合,如同上好的瓷器被强行拼凑。那双眼睛——左瞳死寂如灰烬,右瞳燃烧着深紫毒焰——形成的妖异对比,在惨淡的夜明珠光下,更具冲击力!冰冷,疲惫,却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凶戾!
嗡——
大厅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众人终于窥见了这位血月修罗的真容,那残破与威煞交织的强烈反差,比任何面具都更具震慑!
林醉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刮骨刀,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最终,定格在左侧最前端——一个被两名天罗组精锐牢牢架住的魁梧身影。
钻山彪!
他左臂齐肩断口处裹着厚厚的、渗着黄褐色脓血的麻布,脸色灰败,如同大病初愈的猛虎,仅存的右眼中,愤怒已被巨大的屈辱和一丝深沉的疲惫取代。昔日盘踞黑风峡的匪首,此刻如同待宰的困兽。
“带上来。”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死寂。
天罗组精锐粗暴地将钻山彪拖到宝座阶下,按跪在地。粗糙的黑曜石地面硌着他膝盖的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再发出一丝声音。他倔强地昂着头,独眼死死盯着宝座上那道玄袍身影。
林醉俯视着他。燃烧着紫焰的右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她没有看钻山彪,目光投向下方众人,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器摩擦:
“此獠,钻山彪。”
她微微抬了抬染血的指尖,指向阶下跪着的身影。
“工部大匠,家破于构陷,落草黑风峡,聚亡命,抗官兵,拒岳昆仑之招揽…”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钻山彪的过往,那份密报上的寥寥数语,此刻被冰冷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宁与虎狼争食,不与国贼同流…” 林醉重复着这句话,右瞳紫芒幽幽流转,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高层,最终落回钻山彪脸上,“…此言,尚在否?”
钻山彪身躯一震,独眼中屈辱与悲愤交织,喉结滚动,嘶声道:“在!”
“好。”林醉微微颔首。她的目光移开,如同拂过一粒尘埃。“陈枭。”
“属下在!”陈枭立刻出列,单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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