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狼脊的黄昏,被染上了一层粘稠的、凝固的血色。风卷着沙粒,呜咽着掠过嶙峋的石柱,也吹不散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寂。
磐石的遗体被草草掩埋在几块粗粝的岩石下,没有墓碑,只有一堆新垒的、混杂着暗红沙土的坟丘。沙匪们沉默地围着,脸上刻着疲惫、恐惧和一种兔死狐悲的茫然。商队的人缩在更远处,抱成一团,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那个小女孩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大眼睛红肿,恐惧地望着那堆新土和那个背对着所有人、如同黑色石雕般伫立的背影。
黑纱站在磐石的坟前,背脊挺得依旧笔直,蒙面的黑纱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挺直的脊梁下,是几乎被掏空的躯壳和一片冰封的荒芜。磐石最后凝固的眼神,小女孩绝望的啜泣,木匣中那缕时隐时现、如同嘲弄般的悸动……还有那深深刻在灵魂里的名字——“东璃”。这一切像冰冷的绞索,勒得她喘不过气。愤怒已经燃尽,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虚无。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追究沙蝎在战斗中的迟滞。磐石死了,再多的愤怒和怀疑,都换不回那个沉默可靠的兄弟。她的世界,仿佛随着磐石的倒下,塌陷了一半。
队伍在一种比出发时沉重百倍的气氛中再次启程。目的地,是穿越群狼脊后相对安全些的“砾石滩”。每一块石头后面都可能藏着敌人,每一步都踏在绷紧的神经上。沙匪们更加沉默,眼神中的戾气被一种深沉的压抑取代。沙蝎则显得异常“勤勉”,主动承担起殿后和警戒的任务,他手下的心腹也被安排到关键位置。磐石留下的权力真空,正被他不动声色地、迅速地填补着。他看向黑纱背影的眼神,少了些试探,多了几分隐晦的……评估和一种即将攫取猎物的兴奋。
压抑的行程仅仅持续了大半天。
前方,一处如同巨大兽口般张开的狭窄隘口——“断喉峡”,赫然在望。这本是穿越群狼脊的必经之路,也是最理想的伏击地点。
而此刻,断喉峡的入口处,黑压压一片人马,如同盘踞的毒蝎,早已严阵以待。一面绣着狰狞风沙骆驼图案的大旗,在昏黄的风中猎猎作响!
“风里驼!” 队伍前方传来沙匪惊惧的喊声。
那个曾被黑纱无视、憋了一肚子邪火的风里驼首领,此刻正端坐在一匹高大的沙驼上,脸上横肉抖动,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狞笑。他身后,是上百名杀气腾腾、装备精良的悍匪,刀枪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显然,他早已收到消息,算准了黑纱队伍的路线,在此守株待兔!
“哈哈哈哈哈!黑纱!咱们又见面了!” 风里驼的声音如同破锣,充满了报复的快意,“怎么?给肥羊当保姆的滋味如何?瞧瞧你这丧家之犬的样子!连磐石那块硬石头都碎了吧?” 他故意大声嘲讽,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沙匪们紧绷的神经上。
队伍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商队的人更是面无人色,绝望的哭喊再次响起。
黑纱勒住马,冰冷的眼眸透过面纱,死死盯着风里驼。怒火在冰冷的荒芜中艰难地复燃了一瞬,随即又被沉重的疲惫压下。硬拼?以队伍现在的士气、减员的状态,面对养精蓄锐、人数占优的风里驼……胜算渺茫。磐石的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提醒着她冲动的代价。
“风里驼,” 黑纱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冰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杀伐果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让开。否则,死。” 这威胁,在此刻的形势下,显得有些苍白。
“让开?” 风里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匪徒也跟着哄笑,“老子在这断喉峡等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放屁的!留下商队!留下那个老和尚和他的破盒子!你黑纱嘛……” 他淫邪的目光在黑纱身上扫视,“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响头,再陪老子快活几天,说不定老子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
污言秽语如同毒液泼来。黑纱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攥紧,骨节咯咯作响。羞辱!极致的羞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压抑的队伍后方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装出来的“痛心疾首”和“仗义执言”:
“风里驼老大!您这话……未免太过分了!” 三当家沙蝎驱马越众而出,来到了队伍前方,他脸上堆着虚假的愤慨,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身后躁动不安的沙匪,声音拔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咱们都是在塔克林讨生活的!都是靠刀子吃饭的兄弟!黑纱大姐头一时……呃……糊涂,护着这支商队,坏了规矩,得罪了各位道上朋友,是她不对!”
他话锋一转,指向风里驼:“但风里驼老大,您张口就要整个商队,还要羞辱我们大姐头,这就不地道了吧?这不是断了我们兄弟们的活路吗?大家伙说,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是冲着身后那些早已被恐惧和不满填满的沙匪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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