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地的风,是刮骨的刀。
目之所及,唯有永恒的冰白。厚重的冰盖延绵至天际,如同死去的巨兽骸骨。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随时要砸落下来。寒风卷起冰晶,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尖啸,抽打在裸露的岩石上,留下道道深刻的刻痕。这里没有生机,只有凝固的寒冷与无边的死寂。
这里是妖界北境,玄螭妖皇的领域——永冻冰渊。
在这片生命禁区的最深处,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宫殿由亘古不化的玄冰堆砌而成。它并非人间琼楼玉宇的精致,而是粗暴、狰狞,如同从冰川深处野蛮生长出来的獠牙巨口。冰棱参差,扭曲的冰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折射着惨淡的天光,将整座宫殿内部映照得一片幽蓝阴森。这里是“霜骸王庭”。
此刻,王庭中央最广阔、也最寒冷的“凝魄大厅”内,正上演着妖界最寻常也最残酷的一幕。
低沉的、带着原始恐惧的呜咽声在空旷冰冷的大厅中回荡。数十名雪妖孩童被粗大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链锁住手脚,蜷缩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他们有着冰雪般晶莹的皮肤,浅蓝近乎银白的头发,本该充满灵气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刺骨的寒气从锁链和冰面不断侵蚀着他们小小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冰雾。
大厅尽头,九级由巨大冰川之心打磨而成的台阶之上,是一张狰狞扭曲、如同某种洪荒巨兽脊椎骨般的玄冰王座。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非人的存在。
玄螭妖皇。
它的下半身完全与王座下方流淌的、粘稠如液态蓝宝石的极寒源流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上半身则勉强维持着类人的形态,但覆盖全身的并非皮肤,而是细密层叠、闪烁着金属般幽蓝寒光的冰晶鳞甲。它的头颅狭长,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团冰蓝色的灵魂火焰,毫无温度地扫视着下方。一条分叉的、如同冰晶毒蛇般的舌头偶尔从它口中探出,舔舐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每一次都让下方雪妖孩童的呜咽更加绝望。
在玄螭王座下方两侧,侍立着它的近卫——冰骸妖将。它们由纯粹的寒冰与冻僵的骸骨强行糅合而成,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沉默得如同冰雕,唯有手中巨大的冰晶战斧偶尔折射出死亡的光泽。
“时辰到了。”一个沙哑冰冷,如同两块坚冰摩擦的声音从玄螭口中发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对生命彻底漠然的冷酷。
随着它的话语,王座下方那粘稠的极寒源流骤然汹涌起来,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两名冰骸妖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台阶,冰晶战斧拖曳在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它们的目标,是那群被锁链束缚的雪妖孩童中,一个看起来最瘦弱、几乎已冻僵的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地向后缩去,纤细的脚踝在冰链的摩擦下瞬间渗出血丝,又在极寒中冻结成暗红的冰晶。她抬起头,那双本该纯净如蓝天的眼眸里,充满了对即将降临的、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泪水涌出,瞬间在脸颊上凝结成两道冰痕。她张着嘴,却因为极致的恐惧和寒冷,只能发出破碎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微弱气音。
冰骸妖将粗糙冰冷的骨爪,毫无怜悯地抓向小女孩纤细的胳膊。
就在那骨爪即将触及女孩的刹那——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无视了霜骸王庭厚重的玄冰壁垒,无视了永冻冰渊死寂的法则,悄然扩散开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
抓向女孩的骨爪停在了半空。
玄螭王座下翻涌的极寒源流微微一滞。
连那呼啸灌入大厅的、带着冰晶的刺骨寒风,似乎都减弱了一丝。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撕裂了空间本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凝魄大厅的中央,就在那群被锁的雪妖孩童之前,挡在了冰骸妖将与小女孩之间。
风尘仆仆的暗红唐装,在单调的冰蓝世界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带着一种灼热的生命力。黑色的皮裤与短靴踏在光滑如镜、足以冻结灵魂的冰面上,却稳稳当当,仿佛脚下不是万载玄冰,而是坚实的大地。及腰的紫色长发如同最华贵的绸缎,在骤然停滞的寒风中微微飘拂,发梢流淌着神秘的光泽。
她脸上覆盖着一张面具。
并非狰狞的兽面,也非华美的装饰。那面具是纯粹的银,冰冷,平滑,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只勾勒出鼻梁与下颌的轮廓。眼孔处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连通着最幽远的虚空。整张面具如同液态的月光凝固而成,紧紧贴合着她的脸庞,流动着一种非人、非仙、非魔的奇异银辉。它隔绝了表情,只透出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目光,穿透面具的黑暗眼孔,直射向高踞于冰骨王座之上的玄螭妖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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