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个眼神!
玄螭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那试图碾向雪妖的意念如同撞上铜墙铁壁,被硬生生压回体内,甚至反噬得它灵魂之火一阵剧烈摇曳,险些熄灭!它庞大的身躯在冰冷的水泊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血脉源头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了它冰冷的心脏。
“北境冰渊,酷寒贫瘠。”东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看玄螭,而是转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含希冀的雪妖们。她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雪妖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玄螭之道,以尔等为薪柴,饲其冰魄。此路,绝!”
“自今日起,禁同族相噬!凡北境妖族,无论强弱,皆为我治下子民!”她的目光扫过废墟中幸存的、形态各异但都充满惶恐的弱小冰原妖族,“雪妖一族,可居暖谷,引地脉热泉,繁衍生息。冰原灵矿,按需取用,强者卫护,弱者得存。”
“妖,非天生为恶!”她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幸存妖族的灵魂深处,“困顿相食,乃绝境求生之悲!资源匮乏,乃天地不公之痛!今日我立此规,非为奴役尔等,只为在这苦寒绝地,辟一条生路!建一方秩序!”
话音落下,她抬手指向远方冰渊深处某个方向。指尖流淌着淡淡的金红色光晕。
轰隆隆!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肉眼可见的,远处一座巨大的冰山剧烈震动起来,山体裂开巨大的缝隙!并非崩塌,而是滚烫的、带着硫磺气息的地脉熔岩被一股无形的伟力强行引导、贯穿了冰冷的岩层!灼热的岩浆如同愤怒的金红色巨蟒,咆哮着冲破厚厚的冰盖束缚,喷涌而出!
炽热的岩浆流与极寒的冰川猛烈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冲天的白雾!冰与火的对冲,形成了一条横贯冰原的巨大蒸汽裂谷!裂谷两侧,冰层迅速融化,露出下方黝黑的、饱含矿物质的冻土。而裂谷底部,滚烫的熔岩河流淌不息,散发出惊人的热量,驱散了方圆数十里的酷寒,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水汽混合的温热气息。
一片在永冻冰渊中绝不该存在的“暖谷”,在东璃一指之下,硬生生被开辟出来!
热浪扑面而来,驱散了雪妖们身上刺骨的寒冷。他们呆呆地望着那条横亘在冰原上的、流淌着金红色熔岩的巨大裂谷,感受着空气中久违的、令人舒适的暖意,再看向冰坑中央那道暗红色的身影时,眼神彻底变了。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如同星星之火,在他们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点燃,并且越来越亮。几个年长的雪妖妇人颤抖着,紧紧抱住了身边同样呆滞的孩子,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冰晶。
玄螭妖皇跪在冰冷的水泊中,看着那条被强行开辟的熔岩暖谷,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令它本能厌恶的温热气息,再听着身后雪妖族群中那压抑不住的、充满劫后余生喜悦的细微啜泣和低语,它那冰晶鳞甲下的青灰色皮肤剧烈地起伏着。
它统治北境无数岁月,力量是它唯一的法则,弱肉强食是它刻入骨髓的信条。它从未想过,也不需要去想什么“生路”,什么“秩序”。雪妖和那些弱小妖族,不过是维持它力量的消耗品,如同冰原上的苔藓。而如今,这个带着九尾本源和诡异面具的女人,不仅以绝对的力量摧毁了它的王庭,重伤了它的本源,更用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它统治的废墟上,点燃了……另一种火焰。
这火焰,比那焚尽玄冰的金红烈焰,更让它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动摇。
玄螭艰难地抬起头,冰蓝色的魂火死死盯着东璃脸上那流淌着银辉的面具,嘶哑的声音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不甘,有屈辱,有惊疑,但最终,在绝对的压制和那颠覆性的“生路”面前,化为一种沉重的、如同冰川摩擦般的低沉轰鸣:
“……妖主。”
两个字,重逾万钧。
如同一个信号,废墟之中,幸存的雪妖们相互搀扶着,挣扎着从那温热的水泊和冰冷的碎冰中站起。他们望向冰坑中央的身影,眼中燃烧着新生的火焰。一个,两个,十个……越来越多的雪妖,以及那些从废墟角落钻出来的、形态各异的冰原弱小妖族,纷纷朝着东璃的方向,缓缓地、带着无比的敬畏与一种新生的虔诚,跪伏下去。
“妖主!”
“拜见妖主!”
细碎的声音起初微弱,带着试探,但很快便汇聚成一股带着劫后余生激动与无限希冀的声浪,在永冻冰渊呼啸的寒风中顽强地响起,撞击着残存的冰壁,回荡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毁灭与新生的土地上。
东璃立于冰坑中央,面具上的银辉在冰原惨淡的天光下静静流淌,映照着下方跪伏的群妖。寒风卷起她暗红的衣角,猎猎作响。她微微抬起下颌,燃烧着金红火焰的目光越过跪伏的玄螭和群妖,投向冰渊更深处,那未知的风暴与更广阔的战场。
北境冰渊,归于一帜。
但这,仅仅是开始。妖界烽烟,正从这片死寂的白色地狱,燃向熔岩沸腾的南方血海,燃向万兽咆哮的古老山谷。寒渊的尽头,是更深的血色与更炽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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