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笼罩在浓郁黑气中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死了破屋唯一的出口。它们没有具体面容,只有黑袍在阴风中无声鼓荡,手中虚幻的锁链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将屋内本就稀薄的生机几乎彻底掐灭。
“阳寿已尽,尸身孕煞!此等孽胎,悖逆阴阳,当立时诛灭,魂飞魄散!”
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审判,带着天道规则的沉重压力,轰然压在阿阮的心头。
阿阮心脏骤缩,握着稳婆剪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阴差!竟是地府阴差亲至!它们为这尸腹中的胎儿而来!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阴司秩序,生死轮回,乃是天地常纲。这尸身孕子,确属逆悖,阴差前来锁拿,从规则上讲,并无错处。
可是……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具冰冷的女尸,感受着掌心下那团虽被死气缠绕、却依旧在顽强搏动的微弱生机。这胎儿,何错之有?它不过是想活!
若任由阴差将其作为“孽胎”诛灭,魂飞魄散,那她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决心,岂不成了笑话?她所坚守的“人命关天,何分死活”,又算什么?
电光火石间,阿阮猛地收回按在女尸腹部的右手,身形一旋,已挡在了女尸与阴差之间。她脊背挺得笔直,尽管脸色因消耗过度而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上那两团翻滚的黑气。
“二位差官!”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哑,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度,“此子虽生于死母之腹,靠阴煞之气维系,然其生机未绝,魂魄俱全,并非无智无识的煞物!它……它只是想活下来!何至于要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左侧那稍高的阴差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嗤笑,锁链哗啦一响,冰冷的意念如同寒流席卷而来:“荒谬!生死簿上,此母阳寿早尽,此胎儿命格不入轮回,乃天地不容之异数!依律当灭!小小稳婆,安敢阻拦阴司执法?速速退开,否则连你一同锁拿!”
那“锁拿”二字一出,一股无形的巨力便如山岳般向阿阮压来,让她呼吸一窒,几乎站立不稳。阴差之威,远非凡俗修士所能抗衡。
阿阮牙关紧咬,体内那点微末的道行疯狂运转,抵抗着这恐怖的威压。她知道,硬拼无异于螳臂当车。但她也知道,绝不能退!
就在那压力即将把她压垮的瞬间,她一直紧握在左手掌心、贴着肌肤的月华玉佩,骤然传来一股清冽如泉流的气息!这股气息并不磅礴,却极其精纯、坚韧,带着月华特有的清冷与庇护之意,瞬间流遍她四肢百骸,将那阴差的威压抵消了大半!
阿阮精神一振,趁机将玉佩举起。温润的白光自她指缝间流淌出来,虽不耀眼,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灯塔,将她周身一小片区域笼罩在内,那冰冷的锁链寒意和阴煞之气竟被稍稍逼退。
“此子阳气未绝,命不该绝于今日!”阿阮借着玉佩之力,声音恢复了稳定,甚至带着一丝凛然,“它合该有一线生机,入那轮回之道!二位若执意强夺,休怪我……请‘月华’护道,拼个鱼死网破!”
她不知道这玉佩对阴差有多大威慑,但这是白璎所赠,青丘信物,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果然,那月华光芒亮起的刹那,两名阴差周身翻滚的黑气明显一滞。它们似乎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蕴含的、不属于人间、更偏向于精怪仙灵的清圣气息。这种气息,往往代表着某些它们也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右侧那名阴差沉默片刻,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伐果断,多了几分审视:“月华之气?你与青丘有何渊源?”
阿阮心中微动,知道赌对了。她不敢透露太多,只是紧紧握着玉佩,沉声道:“受友人所托,护持此间一线生机。还请二位差官行个方便,容我接引此子降世,再论其归宿。若它降生后确为祸患,再行处置不迟!”
两名阴差似乎在进行无声的交流,周身黑气翻涌不定。那冰冷的锁链虚影在空气中缓缓拖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时间仿佛凝固。破屋内,安魂香的烟雾早已被阴风吹散,符纸也燃烧殆尽,只剩下阿阮手中玉佩散发出的微弱白光,与门外阴差身上浓稠如墨的黑气对峙着。
女尸腹部的起伏变得更加剧烈,那胎儿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的危险与僵持,求生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终于,左侧那阴差冷哼一声,锁链一收,冰冷的意念带着一丝不甘:“哼!便予你片刻!若此子降生后身带孽煞,污浊人间,吾等必将其连同你这多事的稳婆,一并锁入酆都,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如同来时一般突兀,倏然向后退去,融入了门外浓郁的黑暗之中,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
但它们并未真正离开。阿阮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如同附骨之疽,仍牢牢锁定着这间破屋,锁定着她和那未出生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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