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皇帝刚将茶盏搁下,丹陛前突然传来瓷器碎裂般的哭嚎。
离玄烬踉跄着扑向汉白玉台阶,金冠歪在鬓边,玄色锦袍敞到腰际,露出锁骨处一道淡青的旧疤——那是前日替云苏微挡刺客时留下的。
他眼尾的红痣被泪水洇成血色星子,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铜锣:“娘……有人拿针扎我……”
“放肆!”值殿太监举着拂尘冲上来,却被离玄烬挥袖扫得撞在柱上。
满殿朝臣的朝服窸窣作响,左相的朝珠“噼啪”掉了两颗,武英侯的玉带钩刮住了身后小官的补子。
皇帝的茶盏“当啷”坠地,溅湿了明黄龙纹的前襟。
云苏微提着裙角紧随其后,素白的翟衣沾了殿外的晨露,发间的点翠步摇颤得人心慌。
她扶着离玄烬的胳膊,眼尾泛红:“陛下,臣妾近日整理先妃遗物,在妆匣夹层里翻出一本《育灵录》。”她从袖中取出泛黄的绢帛,又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兽皮——上面用朱砂拓着半枚颅骨,骨缝间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金片,“这是二十年前,太医院为‘替身计划’特制的控心晶片。”
“妖言惑众!”凤座上的皇后拍案而起,点翠凤头几乎撞翻案上的鎏金香炉,“七弟妹守孝未满便翻先妃旧物,本后还道你是孝心,原是存了祸心!”她指尖戳向云苏微,护甲在空气中划出冷光,“莫不是见七弟痴傻,想攀附旁支?”
云苏微不躲不闪,对着皇帝福了福身:“臣妾不敢。但陈公公前日在碎玉轩井里打捞出半箱骨殖,最小的不过三岁。”她侧过身,廊下立即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陈九佝偻着背挪进殿,白胡子上沾着草屑,额头的血痕从发际线流到下颌,在素白的宦官服上洇出暗红的花。
他“扑通”跪在离玄烬脚边,老树皮般的手攥住离玄烬的裤脚:“老奴对天起誓!当年先皇后有孕,那些人怕龙胎不稳,便从民间拐来孩童,每月初七用银针扎百会穴……说是替主子挡灾,实则是拿人当蛊养!”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死了九个啊!只剩七殿下和江姑娘……”
“够了!”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发间的东珠簪子“咔”地断成两截,“陈九你疯了?先皇后待你不薄,你竟……”
“皇后娘娘可知,这陈公公上月喝了您赐的‘宁神汤’?”一道清冷女声截断她的话。
林问雪捧着鎏金托盘快步进来,月白的太医服下摆还沾着药渍,“太医院连夜验了残汤,里面掺了忘忧散——长期服用会损伤脑脉,轻则痴傻,重则暴毙。”她掀开托盘上的锦帕,露出半盏黑褐色药汁,“这是从陈公公房里搜出的,和皇后娘娘小厨房的药渣成分完全一致。”
丹陛上的皇帝突然剧烈咳嗽,龙案上的《起居注》被震得翻了两页。
太子攥着玉笏的指节发白:“若七弟曾被操控,那他这些年的言行……是否可信?”
离玄烬突然抬头。
刚才还涣散的眼神陡然凝聚,像寒潭破冰,露出底下淬过毒的锋芒。
他缓缓直起腰,玄色锦袍垂落如瀑,先前的踉跄全然不见,倒像是位久居高位的将军在审视麾下:“那要看——我现在,还算不算‘傻’。”
满殿死寂。
云苏微从袖中取出青瓷瓶,瓶身雕着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此药是臣妾结合古方与隐世医典所制,可解控心蛊毒。七王爷愿当场试药,以证清白。”她拔开瓶塞,药香混着龙涎香在殿内漫开。
离玄烬仰头饮尽,喉结滚动的模样像在饮剑。
三息。
五息。
他抬手拂正金冠,指尖掠过云苏微发梢时顿了顿,才转向皇帝:“儿臣三岁被关进地窖,每月初七承受百针之苦;五岁替大皇兄挡刺客,背上留了十三道刀疤;七岁替太子饮下带毒的补汤,吐了三日三夜……”他每说一句,便往前走一步,玄色靴底碾过地上的茶渍,“可儿臣记得更清楚的是,先皇后咽气前攥着儿臣手腕说‘七儿若醒,天下必乱’——她怕儿臣复仇,怕这江山改姓。”
他在丹陛前站定,目光扫过满朝震惊的文武:“但诸位忘了我是谁?我是先皇后嫡出第七子,十二岁随北境军历练,十五岁单骑斩敌酋,十七岁奉旨监国三年,批过的军报能堆到承天门。”他扯了扯半敞的衣襟,锁骨处的旧疤泛着淡青,“你们口中的‘傻王’,不过是我不屑撕下的面具。”
退朝的钟鼓响了三遍,坤宁宫的青玉摆件还在“噼里啪啦”往下掉。
皇后踹翻妆奁,珠钗滚了满地,东珠撞在金砖上发出脆响:“不可能!他从小被下了三重蛊,怎么可能醒?”她突然抓住身边女官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去查!查云苏微那药的方子,查她背后的医馆……”
“娘娘,七王爷的马车已经出了东华门。”女官颤着声。
皇后突然笑了,笑得金步摇乱颤:“醒了又如何?他敢在朝上揭穿皇室秘辛,便是断了自己的退路。本宫倒要看看,这天下是信一个‘疯王’,还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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