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京城西市的“听风楼”已炸开了锅。
茶盏碰响的脆音混着说书人的拍板,穿堂风卷着唾沫星子扑到雕花木栏上:“列位且看!昨夜月蚀时分,定北王妃竟私上观星台,引星力入体——这是要夺天命啊!”
“那星子能是凡人染指的?”茶客拍案,“奴才刚从王府外过,见丫鬟们端着带血的帕子直发抖!说是王妃七窍流血,左耳彻底聋了,夜里疼得直撞墙,活像……”
“像厉鬼夜啼!”说书人抖开醒木,惊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半寸,“老话说得好,天谴之下无完卵——”
话音未落,一只青瓷茶盏破空而来,“砰”地砸在他脚边。
“哪来的野种乱嚼舌根?”茶博士抄着抹布冲过来,“王妃前日还救了西巷难产的张娘子,要真遭天谴,能有这等医德?”
说书人缩着脖子往桌下躲,却没注意到二楼雅座的锦帘被掀起一角。
穿湖蓝襦裙的小丫鬟探出半张脸,见楼下闹得欢,忙又放下帘子:“姑娘,外头说得太难听了……”
“无妨。”
云苏微坐在铜镜前,指尖轻轻抚过左耳。
镜中女子鬓发未乱,眉峰如远山含黛,唯有耳尖泛着极淡的青灰——那是听神经受损的痕迹。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无声浮现,玉扣状药鼎在腰间微微发烫:“检测到宿主听力障碍,是否启用‘震动反馈’模式?”
她对着镜子勾起唇,用指节叩了叩桌沿。
木桌的震颤顺着骨骼传来,像极了前世手术室里仪器的嗡鸣。
“开。”
下一刻,玉扣的震颤如涟漪扩散。
她“看”见楼下说书人的拍板在震动,茶客的唾沫星子在震动,连窗外麻雀扑棱翅膀的动静,都成了掌心细微的麻痒。
只是那些话语仍像被揉皱的绢帛,辨不清词句。
“姑娘?”小丫鬟捧着药盏凑近,“要传膳吗?”
云苏微摇头,取过案上狼毫。
笔尖蘸饱墨,在宣纸上重重写下四个大字:“聋了又怎样。”墨迹未干,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妃!”魏虎掀帘而入,甲胄上的铁片撞出脆响,“王爷查到造谣主使了!是观星台的陆子明,昨夜在城西赌坊输红了眼,被人用百两黄金买通!”
离玄烬随后踏进门槛,玄色锦袍还带着晨露的潮气。
他盯着案上的字看了片刻,伸手将云苏微耳畔碎发别到耳后:“想去看看?”
观星台地牢的霉味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时,陆子明正缩在草堆里发抖。
他见离玄烬进来,立刻爬过来抱住对方靴面:“七皇子饶命!是耶律苍那狗东西逼的!他说王妃废了,您必败,这才……”
“住口。”云苏微的声音像浸了冰水。
她取出银针,在陆子明“听宫”“翳风”二穴各扎入半寸,又从药瓶里倒出两滴墨绿药汁,顺着针柄滴入耳道。
陆子明突然僵住。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别念了!别念了!我不该改天象记录,不该在文书里写‘妖女夺星’……那咒文太响,太响了!”
“他在说什么?”离玄烬皱眉。
云苏微将银针轻轻一转:“我用‘共鸣散’放大了他的听觉。现在他听见的,是自己内心反复念叨的罪孽——比万蚁噬心还难受。”
陆子明的哭嚎撞在地牢石壁上,惊得梁上老鼠纷纷逃窜。
魏虎摸了摸后颈:“王妃这手段……比动刑还狠。”
“他该谢我。”云苏微拔针的动作极轻,“若换作别人,此刻耳朵早被震成血泥了。”
话音刚落,又有亲兵来报:“魏统领,边境急报!三皇子带着十万大军压在雁门关,说要‘清君侧,诛聋妃’,百姓都在往城外搬东西!”
地牢里的火把忽明忽暗。
离玄烬捏着云苏微的手腕,指腹能摸到她脉搏跳得极快——那是在强压情绪。
“我去查商户动向。”魏虎抱拳要走,却被云苏微叫住。
“不必。”她望着地牢外透进来的天光,“去请吴山客。”
“吴山客?”离玄烬挑眉,“那个隐居北岭的老药农?”
“止星草三年一开,只有他识得。”云苏微将银针收进木匣,“吞星引需要它固本,可方才在陆子明那里,我查到前日有批药材被掉包……有人想断我的路。”
深夜,王府后门的狗突然狂吠。
张守一裹着破道袍撞进来,手里举着块焦黑的龟甲,酒气熏得门房直捂鼻子:“北岭!北岭!星落处,药草劫!”
云苏微接过龟甲,指腹蹭过上面的灼痕——“北岭”二字分明是新烧的。
她转头对离玄烬笑:“看来天也在催我们启程。”
北岭的山路比想象中难走。
离玄烬扮作药商,云苏微裹着青布斗笠,两人在荆棘丛里摸了三日,才寻到山坳里的石屋。
白发老者吴山客正蹲在檐下晒药,见他们来,浑浊的眼突然亮了:“是找止星草的?晚了,今晨刚被人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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