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商心慈带着回到了商青青家里,商青青接过推荐表时,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那张A4纸在她掌心显得异常单薄,却让这位副处级干部手腕微微下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真是...大伯给的?”她声音发飘,目光在组织部红头印章上反复逡巡。那枚鲜红的五角星在她瞳孔里投下细小光斑,像滴凝固的血。
商心慈搂着我胳膊点头:“大伯说下周一前要交到组织部。”她指尖在我肘窝轻轻一掐,我立刻会意地鞠躬:“麻烦阿姨了。”
商青青的睫毛快速颤动几下。她突然转身走向书房,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凌乱的节奏。透过半开的门缝,我看见她从保险柜取出钢笔——万宝龙的,笔帽上镶着颗小小的钻石。
钢笔尖第三次划破纸张时,商心慈拽着我溜进了卧室。房门关上的瞬间,她像被抽了骨头般瘫在床上,雪纺裙摆铺开成朵凋谢的花。
“吓死我了...”她仰头盯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青青阿姨的手在抖诶!”
我坐在床沿,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推荐表的触感,纸张特有的粗粝感混合着油墨香。党校。中央党校。这四个字在我舌尖滚动,带着不可思议的重量。
“喂!”商心慈突然弹起来,膝盖抵在我大腿外侧,“发什么呆?”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扑过来,混着丝缕汗水的咸涩。我这才发现她后背的衣料已经湿透,紧贴在脊椎凹陷处。
“这个...”我喉结滚了滚,“党校...到底是干什么的?”
商心慈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瞳孔扩大到几乎吞没虹膜。她翻身下床,光脚踩在长毛地毯上,脚踝处的银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你连党校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接推荐表?”她从书桌抽屉抽出张A3纸,哗啦铺在床上,“过来!”
纸上是手绘的树状图,黑色签字笔线条干净利落。最顶端画着颗五角星,旁边标注“中共中央党校”,往下分出三条枝干:省委党校、市委党校、机关党校。每个节点都粘着便签纸,有些还画着小小的笑脸或哭脸。
“看好了。”商心慈不知从哪摸出根教鞭——天知道为什么她房间会有这个——点在五角星上,“这里是,每年只招三百人。”
教鞭顺着线条下滑,在“青年干部培训班”的节点画了个圈。
“学制两年,第一年理论。”教鞭啪地敲在便签纸上,那里画着本缩小的《资本论》简笔画,“第二年实践,通常下派到贫困县当副县长。”
我盯着“副县长”三个字,喉咙突然发紧。县太爷的车队从街上驶过,派出所长都得站在路边敬礼。
“毕业后...”商心慈的教鞭移到最右侧的分支,那里粘着张金色便签,“60%概率进中央部委,30%概率回地方,10%概率...”她突然压低声音,“去特别部门。”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特别部门。我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书柜——最上层那排包着牛皮纸的书,《中南海往事》《红墙内外》...都是商心慈从不让我碰的禁书。
“方源哥哥!”教鞭突然轻轻抽在我手背,“认真听!”
我回过神,发现商心慈的脸近在咫尺。她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汗珠,随呼吸轻轻颤动,像晨露将坠未坠。
“所以...”我嗓子发干,“这个推荐表...”
“是敲门砖。”她扔开教鞭,抓起我左手摊开,指尖在我掌心画起流程图,“先交组织部初审,然后...”
她的指甲划过生命线,带起细微的痒。我盯着她发顶的旋,那里有几根不听话的呆毛翘着,在空调风中轻轻摇晃。
“最后要面审。”她突然抬头,鼻尖差点撞到我下巴,“大伯是终审评委之一。”
我猛地攥住她手指。掌心的汗把流程图晕开成模糊的蓝线,商心慈没有抽手。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突然放大,咔、咔、咔,像倒计时。
商心慈突然凑近,呼吸喷在我耳廓:“怕了?”
“谁怕了。”我别过脸,喉结却背叛似的滚动,“就是...”
教鞭突然抵住我下巴,强迫我转回头。商心慈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方源同志,请正面回答组织提问。”
她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金丝眼镜。镜链垂在颊边,随着呼吸轻轻摇晃,镜片后的眼睛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
“报告组织。”我挺直腰板,突然想起军训时的教官,“我想问...为什么选我?”
教鞭啪地掉在床上。商心慈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瞪圆的眼睛:“你傻啊?”她抓起那本《资治通鉴》砸在我胸口,“大伯在书里夹了什么?”
书页自动翻到折角处。泛黄的纸页间躺着张照片:高中辩论赛上,我正拍桌反驳对方辩手,背后横幅写着“权力与责任的辩证关系”。照片边缘有行小字:“此子可教。——商无界 2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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