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苏绿筠心中一酸,她太了解富察琅嬅为璟婋付出了多少。
那个从出生起就带着胎里弱的孩子,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她轻轻拍着富察琅嬅的背,声音带着安抚的暖意:“姐姐别胡思乱想,梦都是反的。璟婋吉人自有天相。她最是坚强,在寺里清静,说不定身子还养得好些了呢。”
“坚强....”富察琅嬅喃喃重复着,思绪被拉回了遥远的过去,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是啊,她从小就那么坚强。你还记得吗?她刚满月时,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差点....太医都说怕是不好了。我抱着她,三天三夜没合眼,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把熬好的药汁用棉絮一点点蘸着润她的嘴唇....她那么小,那么软,呼吸弱得像小猫儿一样.....我那时就想,只要她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绿筠静静地听着,眼中也泛起泪光。
她当然记得。
记得富察琅嬅如何为了璟婋遍寻名医,尝遍偏方;记得她如何守着高烧不退的女儿,衣不解带,面容憔悴;记得璟婋每一次病情的反复,都如同在剜富察琅嬅的心头肉。
那份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母爱,是那样伟大得令人动容。
“后来,她慢慢大了些,身子还是弱,三天两头地病.....每次她病着,我就整夜整夜地守在她床边,不敢睡。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才能安心.....”
富察琅嬅的声音哽咽,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她那么怕苦,每次喝药都要哄好久....可为了让她好起来,我只能狠下心来,看她哭得小脸通红,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那些无数个担惊受怕、心力交瘁的日夜,是她生命中最深刻的烙印。
“姐姐....”苏绿筠喉咙发紧,只能更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安慰。
她知道,任何语言在一位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面前,都苍白无力。她更能体会到,富察琅嬅此刻提起这些,是在用过去的点点滴滴来对抗那灭顶的不安,试图证明她的女儿一定能挺过来。
夜风呜咽着掠过船桅,吹动两人的衣袂,带着河水的腥气。富察琅嬅的倾诉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沉重得仿佛要压垮脊梁的忧虑。
苏绿筠心中叹息,知道再这样站下去,富察琅嬅的身体绝对撑不住。
“姐姐,风太大了,我们回去吧。”苏绿筠柔声劝道,试图引她离开这片令人心慌的地方:“回舱里暖暖身子,我陪你说说话。璟婋....会好好的。”
富察琅嬅似乎被说服了,也可能是真的精疲力竭,任由苏绿筠和檀溪搀扶着,缓缓转身,准备沿着船舷走回青雀舫。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然而,就在她们刚刚迈出几步,还未离开木桥范围时,一阵极其慌乱、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奔跑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寂静。
只见那个向来沉稳老练、最重规矩的进保,此刻竟满脸惨白,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连顶戴都跑歪了。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从船舱另一侧狂奔而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万状,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当他一眼瞥见桥上的富察琅嬅和苏绿筠时,那惊惶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极度的骇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逃避。
他甚至吓得浑身一哆嗦,脚步猛地一顿,非但没有上前行礼,反而像是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连停都不敢停,眼神躲闪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更慌乱地绕过她们,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皇帝所在的主舱方向亡命奔去。
那仓皇失措、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御前行走的太监的气度?
“进保?!”苏绿筠被这反常的一幕惊得脱口而出。
而富察琅嬅——
在看到进保那惊骇欲绝、面无人色的脸,和他那见了鬼般避之唯恐不及的举动时,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股冰冷彻骨、足以冻结一切的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然后疯狂地、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起来。快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窒息。
不安、那如影随形、如夜色般浓稠的不安预感,在这一刻,被进保的失态无限放大,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不好!一定是出大事了!而且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能让御前的人如此惊恐失态,甚至不敢看皇后一眼就仓皇逃窜的...会是什么?
一个可怕的、她一直拒绝去想却如附骨之疽般盘踞在心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璟婋!一定是璟婋!
“站住!”富察琅嬅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骇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苏绿筠和檀溪的搀扶。
她踉跄着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进保逃窜的方向追去.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病弱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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