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心中剧震,连忙低下头,屏住呼吸,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不敢与之有任何视线接触,心中惊疑不定。这老僧是随意散步,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苦行僧并未停留,仿佛真的只是偶然途经,目光并未在牧云身上过多停留,便继续踱步,很快便消失在山道另一侧的林木之后,踪迹渺然。
但牧云却僵在原地,冷汗再次渗出,与身上的污血混合。那老僧的目光,虽然平和,却给他一种被彻底看透的可怕感觉。
自己体内那诡异的黑火尸毒,那怀中的玉简……能否瞒过这等修为莫测的佛门高僧?
刚经历完佛音涤荡的虚弱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惊疑而微微颤抖。
危机似乎暂解,但更大的不安与疑虑,如同新的阴云,迅速笼罩上他的心头。
佛道迥异,这修为深不可测的苦行僧突然造访青云宗,又恰逢宗门内暗流涌动之时,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意义?而自己这身怀异宝、体内蕴藏不祥之毒的小小杂役,又该如何在这愈发复杂的漩涡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擦去糊住眼睛的血污汗水,目光透过指缝,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其中却有一种历经淬炼后愈发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诡谲,唯有变得更强,掌握自己的命运,才是唯一的答案。今日这佛音涤荡之痛,这濒死体验,他铭记于心。
将来,必有……清算之日。
佛音涤荡的余威犹在经脉中隐隐作痛,那苦行僧洞彻人心的目光更如同冰刺,久久烙印在牧云的神魂深处。
他强撑着虚脱不堪、污秽满身的躯体,几乎是爬回了那间冰冷的木屋,一头栽倒在干草铺上,便再无力动弹。
同屋的杂役早已睡死,鼾声如雷,无人察觉他的异常。黑暗中,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体内那依旧翻江倒海般的残余痛楚。
玉简紧贴胸口,温润的清辉比往日黯淡了许多,正竭力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抚平那被佛力与毒素双重蹂躏后的狼藉。
但速度缓慢,显然先前对抗佛音、分析阵枢、推演黑火本源,已让它消耗巨大,甚至受了些暗损。
牧云躺在那里,意识却异常清醒。死亡的阴影方才真正与他擦肩而过,那种无力感、那种如同砧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的绝望,比在黑髓矿渊面对煞涌时更加深刻。
因为这次的“屠刀”,并非地底怪物,而是堂堂正正、代表着“善”与“净化”的佛门伟力!
只因身染“污秽”,便连被净化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作为“秽物”被一并清除吗?
他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凭什么他生来便要在这泥泞中挣扎?凭什么要被那黑火尸毒蚀骨焚心?
凭什么连寻求一线生机都要被视为异类、被视为需要被“净化”的存在?!
就在这极致的愤懑与不甘达到顶点之时,白日里那苦行僧宏大平和的诵经声,却又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
并非那涤荡邪秽的威力,而是其中蕴含的另一种力量——那种发下大宏愿、普度众生、坚忍不拔的意志力量!
“……我今发心,不为自求……愿度众生,皆成佛道……”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些片段式的经文,与他此刻极端的情绪激烈碰撞着。
宏愿?
他想起那苦行僧的身影,干瘦、枯槁,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眼神清澈而执着,仿佛没有任何外力能动摇其心志。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并非来源于滔天的法力,而是源于内心某种坚不可摧的信念!
他自己呢?
最初的愿望,只是活下去,摆脱矿奴的命运,摆脱尸毒的折磨。这愿望如此卑微,如此自私,却也支撑他走到了现在。
但……够吗?
仅仅为了自己活下去,就够了吗?
在这强者为尊、视众生如蝼蚁的世界,即便侥幸解了毒,拥有了力量,然后呢?
像那些外门弟子一样漠视生命?像李执事一样权衡利弊?像张狂一样欺压弱小?甚至……像那鬼轿背后的存在一样,行诡异莫测之事?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
矿渊中麻木等死的矿奴,柴山里挣扎求存的杂役,那些被随意牺牲、被轻易遗忘的面孔……一一在他眼前闪过。
若得力量,仅求自保,与这冷漠宗门中的其他人,又有何异?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方才的不甘与愤懑,以及那佛门宏愿带来的震撼,在他胸中翻腾、凝聚、升华!
他想要活下去,但不仅仅是苟活!
他想要力量,但不仅仅是用来杀人夺宝!
他想要看清这世界的真相,打破那既定的垄断与压迫!
他想要……守护!守护那些如他一般微末、却依旧拼命挣扎的人!
守护心中那一点点尚未泯灭的对“道”、对“公理”的渴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