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细雨悄无声息地洒落在张家别墅的窗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如同无声的眼泪。张丽涵站在书房的雕花木门外,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敲下。
她知道父亲在里面。从门缝底下透出的灯光和隐约飘出的烟味证实了这一点。自从晚餐时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后,张顺天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再没有出来。
深吸一口气,张丽涵终于轻轻叩响了门板。
“进来。”父亲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她推门而入。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张顺天坐在宽大的皮质扶手椅里,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他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
“爸。”张丽涵轻声唤道,关上门,站在书桌前。
张顺天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专注于手中的烟。“还没睡?”他问,声音平淡得不带任何情绪。
“睡不着。”张丽涵走近几步,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想和您谈谈。”
张顺天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在台灯的光晕中缭绕上升,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父女二人。
窗外的雨声渐密,敲打着玻璃,如同张丽涵此刻忐忑的心跳。她注视着父亲——这个在她童年记忆中高大如山的男人,如今两鬓斑白,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肩膀也不如从前挺直。岁月和压力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
“爸,您还记得我小学四年级那次数学竞赛吗?”张丽涵轻声开口,决定从一个不那么尖锐的话题开始。
张顺天的手指微微一动,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我得了全市第一名。”张丽涵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的温暖,“学校开家长会颁奖,您和妈妈都答应会来。那天我站在台上,一直往观众席看,希望能看到你们。”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父亲的反应。张顺天依旧低着头,但夹着烟的手指收紧了些许。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丽娜发烧了,虽然只是低烧,但你们都在家陪着她。”张丽涵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怨怼,只有淡淡的伤感,“班主任把奖状和奖牌交给我,说‘你爸妈一定很忙吧’。我点点头,没有告诉她真相。”
书房里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窗外的雨声。
“那天晚上,您回来得很晚,来到我房间,送给我一支漂亮的钢笔。”张丽涵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您说‘对不起,爸爸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您没有提丽娜发烧的事,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觉得这不重要。”
张顺天终于动了动,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又伸手去拿烟盒,抽出一支新的点燃。整个过程,他始终避开女儿的目光。
“爸,我不是在翻旧账。”张丽涵向前倾身,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我只是想知道,在您心中,我到底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为什么每次面临选择,我永远是那个被放弃的选项?”
这个问题终于让张顺天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摇了摇头。
“今晚晚餐时,妈妈提议让我代替丽娜嫁给傅天融。”张丽涵直接切入主题,不再迂回,“您没有反对。”
张顺天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烟灰落在他的裤子上,但他毫无察觉。
“您真的认为,我应该接受这样的安排吗?”张丽涵追问,声音微微发颤,“嫁给一个植物人,牺牲我一生的幸福,来换取公司的存活和妹妹的自由?”
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的雨声回应着她的质问。
张顺天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后的面容模糊不清。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难以启齿的话语。
“爸,请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您的想法。”张丽涵的声音带着恳求,“我需要知道,在您心中,我是否也值得被保护,被珍惜?还是说,我只是这个家里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这是她多年来压在心底的疑问,从未有勇气直接问出口。此刻,在家庭命运的十字路口,她终于鼓足勇气,寻求一个答案。
张顺天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与女儿相遇。在昏暗的灯光下,张丽涵看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眼神复杂——有愧疚,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逃避。
“丽涵...”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张丽涵急切地追问,“如果您不赞成妈妈的提议,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如果您认为我不应该替丽娜出嫁,为什么不明确表态?”
张顺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移开目光,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长长地吐出。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像是他为自己的沉默筑起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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