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晚餐桌上那短暂流露的、因极致疲惫而生的脆弱与缓和,如同冬日里呵出的一口白气,短暂温热后便消散在顾宅惯有的冷肃空气中。顾砚辞骨子里的骄傲与警惕,不允许他长久地沉溺于那种不受控的松懈。次日清晨,当第一缕苍白的阳光穿透书房厚重的窗帘,他已然恢复了那副冰封般的模样,仿佛昨夜那个默许触碰、流露倦怠的男人只是一个错觉。
然而,身体透支的账单不会因意志的强行扭转而消失。神经痛依旧如影随形,尿路感染的轻微症状虽在药物控制下没有恶化,却也未曾根除,像一层挥之不去的薄纱,蒙在他本就沉重的感官上。他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的间隙,不得不更频繁地停下,靠向椅背,闭目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或是悄然调整坐姿,以缓解腰骶部难以忍受的酸胀。
苏晚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再多言,只是将监测做得更细,将温水和他需要服用的药物,更准时地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那场关于过度导尿的争论暂时搁置,并非妥协,而是双方都清楚,在更大的风暴面前,维持住他身体不彻底崩溃,是眼下更紧迫的任务。
真正的风暴,正在肉眼无法窥见的暗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着骇人的能量。
下午,江辰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脸上是连日熬夜追踪和分析带来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与高度警惕的凝重。他甚至来不及像往常一样先汇报常规事务,直接将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放到顾砚辞面前,屏幕上显示着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通讯记录截取片段,以及几张经过技术处理的、有些模糊的人员照片。
“砚辞,有重大发现!”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语速极快,“我们顺着之前顾明旗下空壳公司接触柳玉茹娘家资金的线索,结合国际刑警数据库和一些……非公开渠道的信息,进行了深度交叉比对和溯源。”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屏幕上被红色高亮标记出的一条资金链:“这笔通过数个离岸账户层层洗白的巨额资金,最终流向了一个注册地在东欧、名义上是提供‘高端私人医疗陪护与康复服务’的机构。”
顾砚辞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复杂的图表,没有打断。
江辰滑动屏幕,调出那几张模糊的人员档案照片。照片上的几个人,穿着白大褂或护士服,但眼神冰冷,身形彪悍,与寻常医护人员的气质截然不同。
“问题是,这个机构的创始人和高管团队,有多人拥有……极其不光彩的案底。”江辰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寒意,“绑架、勒索、故意伤害……甚至涉嫌参与过数起发生在战乱地区的、针对富商的‘医疗事故’谋杀。他们提供的,根本不是什么医疗服务,而是披着医疗外衣的、有组织的犯罪活动!”
危机预警的尖啸,瞬间在顾砚辞脑中拉响!
顾明的生物公司……柳玉茹提供的内部信息……犯罪背景的私人医护团队……
几条原本看似独立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丝线,死死地串联在了一起!
顾明!他果然没有满足于仅仅窥探数据或是商业打压!他竟然丧心病狂到,将拥有犯罪背景的、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与他的“医疗研究”联系在一起!
他想做什么?
提供“假的治疗方案”进行人体实验?
还是……干脆利用这些人的“专业性”,在“治疗”过程中,制造一场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医疗意外”?!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僵血液的寒意,顺着顾砚辞的尾椎骨,瞬间窜遍了全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不再是商业倾轧,这是赤裸裸的、瞄准他性命而来的谋杀预谋!而且,是以一种极其隐蔽、极其恶毒的方式!
江辰看着顾砚辞瞬间结满寒霜的脸色,继续汇报,语气沉重:“我们追踪到,这个团队中的至少两名核心成员,在过去一个月内,使用伪造的证件,分别以‘参加医学研讨会’和‘私人旅行’的名义,入境了我们所在的城市。目前……行踪不明。”
行踪不明!
这四个字,像四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顾砚辞的心上!
这些人,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的周围!他们可能伪装成任何人,潜伏在任何角落,只等着顾明一声令下,或者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亮出毒牙,给予他致命一击!
顾砚辞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牵动了腰骶的剧痛,让他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用手撑住桌面,稳住了自己。他的脸色是一种骇人的苍白,眼底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张模糊却充满危险气息的照片,胸腔因愤怒和后怕而剧烈起伏。难怪柳玉茹最近如此安静,她是在等!等顾明准备好这把最锋利的、沾着剧毒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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