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靠在露台的躺椅上,午后的阳光像一层暖金色的薄纱,轻柔地覆盖在他苍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微阖着眼,似乎在小憩,但搭在扶手上那微微蜷曲、指节泛白的手指,却泄露了他正对抗着身体内部又一波暗涌的痛楚。
苏晚晚坐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手中拿着一份最新的医学期刊,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他每一次呼吸的凝滞、每一次肌肉无意识的紧绷。
“爸爸!你看!我画下来了!”念念举着一幅画,像只快乐的小鸟从花园里飞奔而来,小心翼翼地停在顾砚辞躺椅前,生怕惊扰了他。
顾砚辞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看向儿子时,那份锐利与冷硬便化为了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接过那张画,画上是他们昨天在露台看到的那只蝴蝶,蓝色的翅膀被孩子用夸张的亮色涂抹,仿佛真的在发光,背景是简笔的阳台和两个依偎着的人影。
“画得很好。”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带着肯定的力量,“念念观察得很仔细。”
得到表扬的念念眼睛亮晶晶的,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些在花园里的发现。
就在这时,江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手里捧着一摞文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但在看到露台上这温馨一幕时,迅速调整了表情,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念念画什么呢?这么棒。”江辰先跟孩子打了声招呼。
“江叔叔!我画了蝴蝶给爸爸看!”念念献宝似的把画展示给江辰看。
“真漂亮。”江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才转向顾砚辞,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谨,“顾总,需要您过目的文件和几项紧急决议都在这里了。”
顾砚辞点了点头,对念念柔声道:“念念,先跟阿姨去吃点水果,爸爸和江叔叔谈点事情。”
念念很懂事地点点头,牵着保姆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露台上只剩下三人。阳光依旧温暖,但气氛已然不同。
苏晚晚自然地起身,接过顾砚辞手里念念的画,妥善放好,然后站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顾砚辞尝试着想要坐直一些,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腰骶处传来的尖锐刺痛和沉重的下坠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残破。
苏晚晚立刻伸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后背,借给他一个支撑的力道,低声道:“别勉强。”
顾砚辞借着她的力,缓缓调整了姿势,虽然依旧靠着躺椅,但气势已然不同。他看向江辰,目光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说吧。”
江辰将文件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却没有立刻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沉声汇报:“顾总,集团内部……有些不同的声音。”
顾砚辞眉峰几不可查地一动,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几位元老级的股东,以赵董、钱董为首,私下联系了我。”江辰语速平稳,措辞谨慎,但内容却不容乐观,“他们……对您能否长期、稳定地胜任总裁一职,表示了‘关切’。”
“关切?”顾砚辞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嘲讽,“是看我这次‘旧疾复发’,躺了几天,就觉得我顾砚辞不行了?觉得顾氏这艘船,该换个体魄强健的船长掌舵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江辰低下头:“他们主要是担心您的健康状况,会影响集团的长期战略稳定性和市场信心。毕竟……上次发布会的事情,影响太大。”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提议,是否可以设立一位联席CEO,或者……由董事会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在您……休养期间,代行部分管理职责。”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要分权,要制约他。
苏晚晚站在顾砚辞身后,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瞬间的紧绷。她能想象到他此刻内心的震怒与冰寒。他刚刚才以雷霆手段扫清了顾鸿轩和外部资本,稳固了局面,转眼间,内部的蛀虫就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利用他身体的弱点来撬动他的权柄。
然而,出乎她和江辰意料的是,顾砚辞并没有立刻发作。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洞明:“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是我这段时间表现得……太‘温和’了。”
他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江辰带来的那摞文件,最终定格在江辰脸上:“他们的提议,你怎么看?”
江辰毫不犹豫,语气斩钉截铁:“顾总,顾氏可以没有那些倚老卖老、只知争权夺利的元老,但不能没有您!没有您,顾氏早在几年前的内忧外患中就垮了!他们的提议,绝不可接受!”
顾砚辞对他的表态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问:“如果我不接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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