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西头的旧巷子里藏着家“兴隆棋牌室”,招牌上的红漆已斑驳脱落。下午两点,烟雾缭绕的里间,王志刚和王志强兄弟俩正对着麻将桌发呆。桌上散乱地堆着牌,对面坐着的光头男人掐灭了烟头。
“又输了五千,连上周的,总共八万三。”光头慢条斯理地说,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你们三天时间。”
王志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眼弟弟王志强,后者脸色煞白。他们是这个县城里的普通人——王志刚在汽修厂干活,王志强开出租车,本来日子还算过得去,直到半年前王志强被朋友带进这个棋牌室。
走出棋牌室,夏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王志强扯着哥哥的袖子:“怎么办?他们会弄死我们的。”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怎么答应我的?就说了一次不会再去赌了!”王志刚甩开弟弟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们心里都清楚,借高利贷赌博是自寻死路。这半年来,兄弟俩拆东墙补西墙,债务却像雪球越滚越大。放贷的刀疤刘已经放话,再还不上钱,就要卸他们一人一条腿。
当晚,王志刚灌了半瓶白酒,忽然盯着电视里的保险广告出神。
“我有个主意。”他哑着嗓子说。
二周后,王志强站在县保险公司门口,手里捏着三份意外险保单,保额总计二百万。业务员小李热情地送他出门,这个月她的业绩刚好差一单。
“您放心,我们公司的意外险理赔快得很。”小李笑着说,心里却有些嘀咕——这人也太舍得给自己投保了,保额还这么高。
与此同时,县城交警队的老队长张建国正整理着档案,他五十五岁,鬓角已花白,再过半年退休。二十年前,他妻子也是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的,从那以后,他对每起事故都特别较真。徒弟小刘常笑他:“师父,您这是把案子当自家事查呢。”
而刀疤刘那边已经没了耐心。周五晚上,两个彪形大汉直接闯进了王志刚的汽修厂。
“刘哥说了,周一见不到钱,就拿你这店抵债。”
等他们走后,王志刚锁上门,手还在发抖。他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就明天吧,不能再等了。”
省道232线穿过县城北面的山区,那里有个急弯,护栏外是十多米深的陡坡。周六凌晨四点,兄弟俩开着那辆破旧的黑色桑塔纳上了山。王志强紧握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哥,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你想变成残废吗?”王志刚吼道,随即又软下语气,“就按计划来,你开慢点,我跳下去时护住头,顶多骨折。等保险金下来,债还清了,剩下的够你做点小生意。”
他们选好了地点——一段看似危险实则坡度较缓的路段。王志刚下车,在路边做了个记号。
“我走到那里,你就慢慢开过来,我假装被撞倒,然后滚下山坡。你马上报警,就说我晚上散步被车撞了。”
计划看似天衣无缝。二百万保额,除去债务,还剩一百多万,王志强答应会照顾好侄女——王志刚的女儿还在读大学。
然而,当车灯再次照亮那个弯道时,一切都变了形。王志强踩下油门,却发现自己紧张之下踩得太重,车子猛地向前冲去。王志刚显然没料到车速会这么快,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撞飞出去,头部重重砸在护栏上,然后滚下山坡。
“哥!”王志强刹住车,连滚带爬地冲下去。
王志刚躺在山坡下,血从额头汩汩涌出,眼睛还睁着,嘴唇颤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吐出几个血泡。王志强跪在地上,徒劳地用手堵着伤口,直到哥哥的身体彻底软下去。
他懵了几分钟,才想起报警。手指颤抖地按下了110,语无伦次地说完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张建国接到电话时刚起床不久。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个警察在测量痕迹。王志强坐在路边的警车里,浑身是血,目光呆滞。
“他说他开车经过这里,天黑没看见路边有人,把他哥撞了。”年轻民警向张建国报告。
张建国蹲在路边,仔细观察刹车痕迹。太短了,根本不像是突然发现行人后的急刹。他又走到护栏边,那里有一片喷溅状的血迹,高度不像是被车头撞到后该有的位置。
法医老陈走过来:“张队,死者身上有两处伤不对劲。头部的撞击伤和腿部的擦伤不是一次形成的。”
张建国点点头,走到王志强面前:“小伙子,再说一遍怎么回事?”
王志强不敢看他的眼睛,重复着之前的说辞。
“你说你开得不快,为什么刹车痕迹这么短?”
“我、我当时吓傻了,踩刹车踩晚了。”
“你哥被撞后是怎么摔下去的?”
“就、就滚下去了......”
张建国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到队里,他调出了兄弟俩的档案——都有赌博被拘留的记录。又联系了几个保险公司的朋友,果然,王志刚最近买了高额意外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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