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的阳光,透过食堂高大的玻璃窗,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冲云大学虎溪校区这个颇具年代感的食堂内部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复合香气——红油辣椒的辛烈、花椒的麻香、炖肉的醇厚、米饭的蒸汽,还有无数青春躯体的汗味与喧嚣。正是饭点高峰,食堂里人声鼎沸,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不锈钢餐盘碰撞的清脆响声、学生们高谈阔论或嬉笑打闹的喧哗、窗口阿姨催促点餐的吆喝,交织成一片充满活力的噪音海洋。穿着各色T恤短裤的学生们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在人头攒动的过道里寻找着座位,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活力,与角落里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公明和马小玲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一张四人餐桌旁。阳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餐桌上,食物泾渭分明。
赵公明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重庆小面。细圆的碱水面条被深红油亮的辣椒油彻底包裹,上面铺着一层炒得焦香酥脆的肉臊子,几根烫熟的青菜叶点缀其间,红绿相间,散发着霸道而诱人的香气。旁边是一碗晶莹剔透、微微颤动的凉糕,浸泡在清澈的红糖汁里,上面撒着星星点点的熟黄豆粉,看着就清凉解辣。还有一罐冰镇的雪碧,铝罐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马小玲面前:一碗同样是重庆特色的豌杂面。面条上盖着厚厚一层煮得软糯起沙的黄豌豆,以及另一层酱香浓郁、颗粒分明的杂酱肉臊。红油相对少些,但酱色深沉,豌豆的豆香与肉臊的咸鲜交织。配着一小碗清澈见底的冬瓜骨头汤,以及同样冰镇、罐壁凝着水珠的可乐。
赵公明低着头,机械地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小面,面条都快被他搅成糊了。他的耳朵根还残留着一抹可疑的红晕,眼神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视对面的人。刚才在林荫道旁,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嚎啕大哭,还把眼泪鼻涕蹭到人家衣服上的画面,如同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那微凉的体温,那生涩却真实的拥抱触感,还有那滴落在他发间的泪……一切都太不真实,也太让他无地自容了。他感觉整个食堂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他们这一桌,让他浑身不自在。
马小玲则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动作优雅地拿起那罐可乐,“咔哒”一声拉开拉环,小小的气泡瞬间涌起又消散。她凑近罐口,小啜了一口冰凉的褐色液体,喉间轻微滚动了一下。放下可乐罐,她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对面那个魂不守舍的家伙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刚才的事情呢,”她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赵公明猛地抬起头,眼神有点懵,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情”具体指什么。
马小玲没给他缓冲的时间,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后半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们来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是我的奴隶!”
“奴……奴隶?!”赵公明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瞬间从尴尬的回忆中惊醒。他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眼神躲闪,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傻乎乎又带着点莫名羞涩的弧度。他搓了搓手,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亲昵和暧昧:“嘿嘿……小玲,玲玲,玲宝,宝宝,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大庭广众之下玩得这么大……”他偷瞄了一眼四周,“不过……我们的关系……呃……会不会发展得有点太快了……”他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膛,努力想表现出一点“男子气概”,虽然眼神依旧飘忽,“当然……你要是想快一点,我也是……呃……能接受的……” 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起某些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了。
马小玲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瞬间冷了下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降了几度。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赵公明,那眼神比食堂的冷气还冻人。她甚至懒得翻白眼,只用脚指头思考就知道这臭小子脑子里塞满了什么黄色废料。
“赵!公!明!” 她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我的意思是——”她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我现在是你的债主!”
“债……债主?”赵公明脸上的羞涩和遐想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茫然,“玲玲,这……这从何说起啊?”他完全懵了,刚才还奴隶呢,怎么又变债主了?这关系转变比川剧变脸还快。
马小玲似乎懒得反驳他那越来越顺口的“玲玲”这个昵称了(或者说,在她眼里,这称呼本身就不值得浪费情绪去纠正)。她依旧冷言冷语,语气淡漠得像在念说明书:“你猜猜,昨天晚上,在爷爷坟前,要是没有我及时赶到,那个僵尸的目标,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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