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集镇的青石路上忽然炸开一阵骚动。燕赤霞的身影如黑鹰般掠过集市,前方一个刀疤脸汉子抱头鼠窜,腰间布袋叮当作响。
“王大笠!还老子钱!”燕赤霞的怒吼震得摊贩的幌子微微发颤。
行人慌忙退避,箩筐翻倒,瓜果滚了满地。两人一追一逃,在人群中犁出一道狼藉的轨迹。眼见指尖即将触到贼人后襟,燕赤霞猛然腾身,一记飞踹正中王大笠后心!
“嗷——”刀疤脸扑倒在地,衣襟散开,哗啦啦涌出数百枚铜钱,在日光下泛着青黄光泽。
燕赤霞俯身揪住对方衣领,古铜色的脸庞涨得通红:“妈的给老子说没钱!”他指着满地钱币怒吼,“看看这些是什么!这么多钱还说没钱!”
王大笠被摁在碎石地上挣扎:“这些钱是我的!”
“你的?”燕赤霞气极反笑,“你他娘不要脸!当初让老子替你办事的时候怎不说钱是你的?这每一文都是老子拿命换的酬劳!”他五指如铁钳般收紧,“再赖账,信不信老子卸你膀子抵债?”
刀疤脸眼珠忽转:“我什么时候找你办过事?”
“我操!”燕赤霞额角青筋暴起,“江湖混最讲信字!你连脸皮带卵蛋都不要了?好!既说不记得,老子就打到你魂飞魄散,去找阎王把事想明白了再来答话!”
拳风将至时,旁侧响起清越佛号。
“燕施主,怎知这些钱定是你的?”白麻僧衣飘然而至,白云大师手持禅杖立在三步外,雪眉下的目光澄明如镜。
燕赤霞扭头一看,是之前在草棚遇见那个老和尚,随即啐道:“老秃驴少管闲事!老子正和欠债的卵蛋算账!”
王大笠见状嚎哭起来:“圣僧明鉴!我根本不认识这匪徒!他当街抢我血汗钱!”他扑向铜钱堆涕泪横流,“这都是起早贪黑攒的救命钱啊——”
燕赤霞看着王大笠顶着那张狰狞的刀疤脸说出了“起早贪黑”这四个字,忽地直起身纵声长笑,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好个起早贪黑!你这条疤要是砍柴劈出来的,老子就把眼珠子抠出来当炮踩!夜路走多撞见鬼,土匪装良民——你他娘是夜叉披人皮,阎王殿前学唱戏!”
王大笠心知燕赤霞定是觉得自己这张土匪脸毫无说服力,他阴笑了一下,直接变身。
一阵烟雾过后,没有一个刀疤脸男人了,只有一个妇女站在原地。她生得一副伶俐相,单眼皮吊梢眼,嘴角天生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间自带三分讥诮。这张脸若是出现在市井茶楼里,活脱脱就是个能说会道的泼辣娘们,偏偏此刻顶着这般容貌的妖物,正捏着嗓门哭嚎:“各位父老乡亲评评理啊——这妖道,为了演这出戏,活生生地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变成了刀疤脸男人。他简直丧尽天良啊!!!!!”
还没等燕赤霞反驳,这妇人趁势瘫坐在地,袖口暗掐诀窍,逼出两行清泪:“小女子本名王小笠,在城南说书为生……谁知这妖道……”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雪白肩颈上未消的红痕。
只见她喉头剧烈滚动,像是受尽天大的委屈般仰天长啸:“他、他逼我……”话音未落竟发出母猫似的尖利抽气声,整个人如风中残柳般剧颤起来,“那日……那日他说要排演新戏文……”
她突然揪住心口衣襟,指甲掐得发白:“将我掳到破庙里……拿朱砂笔在我脸上画疤……”哭声猛地拔高成凄厉的哭腔,“说我这般容貌……合该……合该当个粗野汉子……”说着突然疯狂捶打地面,“可我是女儿身啊!正正经经说了十年书的女先生!”
卖豆腐的寡妇突然尖叫:“天杀的啊!这是要人绝了生计!”人群顿时嗡鸣起来。
集市东头突然炸起一声尖啸:“姐妹们听令——!”但见三个头戴斗笠、腰缠红绸的女子纵身跃出人群,手中齐眉棍咚地砸在青石板上,震得铜钱嗡嗡作响。
为首的女子一把掀开斗笠,露出眉间一点朱砂痣:“光天化日欺辱妇道人家,当我峨眉弃徒周芷檬死了不成!”身后两位师妹当即抖开丈许长的白帛,墨迹淋漓写着“拳打天下负心汉,脚踢世间薄情郎”。
燕赤霞被这阵仗唬得后退半步,玄色大氅扫过满地铜钱:“哪儿来的疯婆娘?这妖物幻化的……”
见此状,“王小笠”心念四起:“果然,周围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之前我被燕赤霞这歹人欺负成这样也没有人站出来,还不是因为我是个男的!可是集美们天生就有爱人的能力啊。我现在变成一个集美,哪怕长得也很丑,哪怕颠倒是非黑白,但是我是集美啊,集美们自然要出来为我打抱不平啊,哈哈哈哈哈,可真是靴靴集美们为我这个刀疤汉子撑腰了呢!”
“王小笠”突然扯散发髻扑向周芷檬:“姐姐们不知……他最毒的是……”她牙齿磕得咯咯响,“逼我变作男子后……还要我自辱自贱……”她猛地扭头指向燕赤霞,涕泪糊了满脸,“说这样才够真!要我先抢钱再赖账……最后还要……”她突然噎住般倒抽冷气,翻着白眼软倒在地,从喉管里挤出气音:“……还要我变回女儿身……当众说这些钱是卖……卖身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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