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月挂梢头,兰若寺古刹更显寂寥阴森。
十方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僧衣后背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张大嘴巴,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又酸又麻,不住地打着颤。
“气、气煞俺了,气煞俺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捶着发软的大腿,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空地上那个悠然自得的白瓷茶盏,“你个膘乎乎的癞疙宝!窜得比耗子还欢实!俺这腿脚都快抡成风火轮了,你倒好,拿苇杆子当哨吹,搁这儿遛傻小子呢?!等俺逮着你,非把你摁进大锅沸水里,咕嘟成一套搪瓷夜壶不可——看你还咋用那破吸管滋溜俺佛爷的耳朵!”
那茶盏妖Cuphead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在青石地砖上“滴溜溜”转了个圈,杯身上的青花图案扭成一个嘲讽的笑脸,杯口开合,又冒出一串叽里咕噜的番邦话,虽听不懂,但那轻佻得意的语气却明明白白。
十方越想越气,猛地一跺脚——“咔嚓!”脚下半块风化严重的青砖竟被他生生踩碎。
“哎呦俺这僧鞋都磨透底了!”他抬起脚,看着鞋底破开的大洞和沾满尘土的布袜,欲哭无泪,“你个茶盏妖倒是瓷实,俺这脚板可是肉长的啊!待会师父回来看见庙里地砖碎成这样,又得罚俺抄《地藏经》补地板——你、你简直比那些妖艳的女鬼还会祸害人!”
就在他对着茶盏妖跳脚怒骂,愁苦着该如何向师父交代金佛和地砖这两桩“罪过”时,古刹那扇破旧的山门,忽然被不疾不徐地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清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十方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哎呀呀!师父回来了?!”他脸上的怒容和愁苦瞬间被惊慌取代,手忙脚乱地试图整理一下狼狈的仪容,又赶紧清了清嗓子,努力将那股子日照土话口音压下去,切换回勉强算得上标准的普通话,一边小跑着去开门,一边嘴里不住地念叨,像是在提前练习告饶:
“师父!其实那个金佛……它、它的事情吧,是这么回事……唉,都怪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番邦妖怪,长得像个茶杯似的,还会说鸟语……弟子无能,追了它一天也没追回来……还有这地砖,它自己就不结实……”
他战战兢兢地拉开沉重的门闩,将山门拉开一条缝隙,看也不敢看门外,就深深低下头,双手合十,继续抢先请罪:“师父恕罪!弟子知错了!弟子一定多多抄经,把金佛找回来,把地砖也补好……”
然而,门外传来的并非师父那沉稳严肃的声音,而是一声娇柔婉转、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
“呵呵~小师傅,这是怎么了?才一日不见,就这般狼狈?还要抄经补地砖?真是……可怜见的呢。”
这声音……酥媚入骨,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刁蛮。
十方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之下,山门之外,俏生生立着一位锦衣女子。云鬓花颜,眉目如画,一双媚眼流转间波光潋滟,不是昨晚那个被他不小心摔在地上,又被他抛下去寻师父的艳鬼小卓,又是谁?
她此刻巧笑嫣然,纤纤玉指轻掩红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十方这一身狼狈、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某种“果然如此”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报仇雪恨”般的快意。
“呃……啊?!”十方彻底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大脑一片空白,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纯粹的惊愕,“是、是你?!女、女施主?你怎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小卓见他这副呆样,眼底笑意更浓,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哎呀,看来小师傅是贵人多忘事呢。昨夜承蒙‘关照’,妾身可是……念念不忘,特来寻你,想再好、好、报、答、一、二、呀~”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仿佛带着钩子,眼神却瞟向他身后院子里那个还在自顾自旋转嬉闹的茶盏妖,以及十方那破了洞的僧鞋和碎掉的地砖,心中的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你这臭和尚再见呢,这第二天晚上就见了,看来我俩的缘分还真是深得很呐!但是最让本姑娘解气的是,一来就看到你遭报应,活该!’她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越发妩媚动人。
十方看着她的笑容,没来由地感到后背一寒,昨夜那摔得生疼的屁股墩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袭红衣的小卓笑吟吟地迈步走了进来。就在此时,那茶盏妖Cuphead在青石地砖上“滴溜溜”转了个圈,杯身上的青花图案扭成一个嘲讽的笑脸,“嗖”地化作一道白影,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窜上了二楼,消失在昏暗的楼梯拐角。
“我的佛,what的发克,my嘞佛冷!”十方一见罪魁祸首要跑,也顾不上累了,惊呼连连,爬起来就要往二楼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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