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从灰烬中拾取的、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碎片，被第一时间送回了刑侦中心的技术检验室。整个特侦组的重心，瞬间从弥漫着焦糊味的爆炸现场，转移到了这间布满精密仪器、空气里飘荡着淡淡化学试剂气味的房间。
陈启被允许留在观察区，隔着巨大的玻璃隔断，看着李静和高岚在里面忙碌。林瑶和王刚也站在一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被放置在无菌操作台上的碎片上。
它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因高温和冲击而卷曲变形，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烟炱和氧化层，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场火灾中都会产生的、毫无价值的残骸。
但陈启的左眼，却能清晰地“看到”，那缠绕其上的、一丝微弱却顽固闪烁的幽蓝色死线。这线比在招聘广告上看到的更凝实，带着一种完成“作品”后的、冰冷的稳定感。
“初步外部清理完成。”李静戴着放大目镜，手持专业的清洁工具，小心翼翼地去除着碎片表面的附着物。“材质是普通低碳钢，常见于各种器械外壳或结构支撑件。”
高岚在一旁，通过高分辨率电子显微镜观察着清理出的局部：“表面有高温熔融痕迹和冲击造成的微观裂纹，符合爆炸中心附近物体的特征。”
常规检验，似乎并没有超出预料的发现。
“进行元素成分和附着物残留分析。”林瑶透过对讲系统下达指令，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检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李静熟练地操作着能谱仪，激光束在碎片表面缓缓移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开始跳出复杂的元素峰值图谱。
“碳、氧、铁、硅……常见元素。”李静一边记录一边说，“等等……这里有个微区，铝和铜的含量异常偏高，而且分布形态……不像是自然燃烧产物，更像是……某种残留的涂层或者蚀刻痕迹？”
涂层？蚀刻？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能还原出来吗？”王刚忍不住凑近玻璃，急切地问。
“我试试进行表面三维形貌重建和化学增强显影。”李静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陈启感到左眼的灼痛感随着那幽蓝死线的稳定闪烁，似乎也变得规律起来，仿佛一种无声的共鸣。
终于，电脑屏幕上，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的图像逐渐清晰起来。
在碎片那片铝铜元素异常的区域，显现出了一系列极其细微、几乎被爆炸和高温完全抹去的刻痕！那些刻痕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却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三个同心圆组成的核心，从最内层的圆上，延伸出八条长短不一的、略带弯曲的放射状线条，如同一个简化了的、扭曲的太阳，或者……一个充满恶意的符文。
“这是什么鬼东西？”王刚皱紧了眉头，“某种标志？邪教符号？”
高岚扶了扶眼镜，仔细端详着：“从未见过。结构不对称，线条粗糙，不像是成熟的象征符号，更像是……随手刻画的标记。”
林瑶的脸色阴沉：“查！数据库比对，宗教符号、极端组织标志、神秘学图案……所有可能的范畴，全部过一遍！”
“已经在做了。”李静头也不抬，双手在多个键盘间穿梭，大屏幕上开始飞速滚动起成千上万的符号图案进行比对。
结果令人失望——数据库内，没有与之高度匹配的符号。
它像一个凭空出现的、独有的签名。
陈启凝视着那个扭曲的“太阳”图案，左眼的刺痛感隐隐加剧。他尝试着，将心神缓缓靠近碎片上那幽蓝色的死线，不是像之前那样粗暴连接，而是更轻柔地“感受”它传递的情绪和信息。
冰冷、扭曲、带着一种完成杰作后的满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指向远方的意味。这感觉非常模糊，如同风中飘来的微弱气味。
“这个符号……可能不是终点。”陈启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将沉浸在挫败感中的几人惊醒。
林瑶立刻看向他：“什么意思？”
“它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个终结的标记。”陈启斟酌着用词，努力将左眼感知到的抽象信息转化为语言，“更像是一个……路标。或者说，一个谜题的第一部分。”
“路标？指向哪里？”王刚追问。
陈启摇了摇头，他无法确定。“不知道。但‘清道夫’留下它，绝不仅仅是为了炫耀。他在引导我们，去往某个下一个地点。”
“引导？”高岚眉头紧锁，“这太被动了！我们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这也是机会。”林瑶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个符号，仿佛要将其刻进脑子里，“他愿意和我们‘玩’这个游戏，就意味着他自信不会输，也意味着他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个符号，就是新的线索！”
她转向李静：“将这个符号设为最高优先级目标。除了数据库，排查所有近期街头涂鸦、地下艺术论坛、小众文化社群……任何可能产生或传播这种非标准符号的地方！同时，分析这个符号的几何特征，看看是否能与城市地图、建筑布局或者其他空间信息产生关联！”
“明白！”李静再次投入战斗。
林瑶又看向陈启，目光复杂：“你的‘感觉’又一次指向了关键。继续发挥它，但记住，有任何发现，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陈启点了点头。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检验室里的那块碎片，投向那个扭曲的符号。
幽蓝色的死线微微波动，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
这确实是密码。
是“清道夫”精心设计的、血腥游戏中的第一个正式谜题。
而解密的钥匙，或许就藏在他这双备受折磨的左眼之中，也藏在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追猎，进入了新的阶段。从寻找一个幽灵，变成了解读幽灵留下的密码。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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