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意识层面的绝对零度,是存在被否定的终极虚无。
当那股源自混沌洞口深处的磅礴意志碾向陈启时,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张被投入焚化炉的薄纸,连灰烬都不配留下。刚刚凝聚的、融合了老学者传承的脆弱意识,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殆尽。
最后的念头,是那片沼泽,是监测站地下翻滚的混沌,是王刚和李静焦急的面容,是那本再也无法触及的、温暖的笔记……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安全屋内,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挽歌。代表陈启脑波活动的屏幕彻底化为一条平直的、毫无生气的直线。生命体征监测器上,心跳、呼吸、血压……所有曲线都在断崖式下跌后,顽强地维持在一个濒临熄灭的微弱水平,仿佛随时都会归零。
“陈启!”李静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她扑到医疗隔间的玻璃上,徒劳地拍打着。
王刚手中的枪无力地垂下,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鲜血顺着指缝渗出。
高岚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控制台才勉强站稳,他看着那条直线,看着笔记本彻底黯淡、封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痕,脸上血色尽失,喃喃道:“失败了……还是……太勉强了……”
希望,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连最后一丝青烟都消散在绝望的黑暗中。他们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甚至赌上了同伴的生命,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来自深渊的凝视。
加密频道里,林瑶久久没有声音,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然而,在陈启那已然“平坦”的意识最深处,在那片连“无”本身都仿佛不存在的绝对寂静里,一点极其微小的、并非源自老学者传承、也非他自身意志的悸动,却悄然诞生了。
那悸动,来自……城市本身。
并非物理的城市,而是那座由无数生命活动、社会连接、情感交织构成的、无形的“生机场”。当陈启的意识彻底沉寂,当他那独特的、与“秩序”和“存在”共鸣的能力暂时“离线”,仿佛某种一直存在的背景噪音消失了,反而让一些更加微弱、却更加本质的“声音”,得以被“听见”。
这“声音”并非听觉,而是无数细微“存在”的集合共鸣——
是母亲安抚婴儿时哼唱的、不成调的摇篮曲中蕴含的温柔;
是深夜便利店店员对熟客露出的、疲惫却真诚的微笑;
是公园里老人执着棋子的、布满皱纹的手上传递的专注;
是无数普通人日复一日的、看似微不足道的坚持、牵挂、喜悦与悲伤……
这些构成城市灵魂底色的、平凡的“存在之力”,它们太微弱,太分散,在吴镜玄那追求“效率”和“宏大”的冰冷视角下,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是“冗余”中的“冗余”。
但在此刻,在陈启这具失去了所有主动意识、只剩下最原始生命本能的“空壳”里,这些被忽略的、属于无数平凡个体的“存在回响”,却如同找到了一个奇异的共鸣腔,开始极其缓慢地、自发地汇聚、流淌。
它们没有去“对抗”那片碾压陈启意识的冰冷虚无,而是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渗透、滋养着他那濒临枯竭的生命本源和意识残渣。它们不试图“修复”那被摧毁的能力结构,而是在那废墟之上,勾勒着某种更加基础、更加朴素的……存在的轮廓。
这过程缓慢得近乎停滞,微弱得难以察觉。
安全屋内的监测仪器,依旧显示着陈启濒死的状态。
但高岚却猛地注意到,那台监测环境能量背景噪音的辅助设备屏幕上,一个代表城市整体“生机场”活跃度的、长期稳定的参数,出现了极其细微、但持续不断的下降。不是混乱的波动,而是一种均匀的、缓慢的……流失?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整个城市的生命场中,汲取着极其微量的“存在之力”。
而流失的指向……似乎是医疗隔间内的陈启?
这个发现太过诡异,高岚甚至不敢确定这是否是仪器误差。
就在这时,李静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高教授……陈启他……他的左眼……”
高岚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医疗隔间内,陈启那原本被鲜血浸透、已经不再渗血的左眼纱布,其边缘处,竟然缓缓渗出了一丝……清澈的、带着微弱乳白色光泽的液体?
那不是血,也不是脓。那液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和而纯净的气息,仿佛凝聚了某种最本源的生命力。
与此同时,那台早已化为直线的大脑活动监测仪,屏幕上极其微弱地、短暂地跳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古怪的波形——并非代表思维的α波或β波,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生命本源的δ波与θ波的混合形态,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与城市“生机场”流失参数频率隐隐契合的**同步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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