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的“意外”死亡,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那只看不见的手,跨越十五年光阴,依旧如此精准而冷酷地抹除着线索。对手的警惕性、行动力以及对“意外”的娴熟运用,都远超他们之前的预估。
安全点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物证分析暂时陷入了僵局,那个残留在吴念衣物上的圆形能量印记太过微弱,无法提取更多有效信息。而吴镜玄在经过上次的剧烈反应后,一直处于药物维持的深度镇静状态,无法再次接触。
似乎所有的路,一时间都被堵死了。
陈启坐在医疗室的窗边,望着山谷间缭绕的晨雾,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观死镜”冰凉的镜框。左眼窝的“寂静漩涡”缓缓旋转,带来一种奇异的空洞感,却也让他对外界能量的流动更加敏感。他能感觉到这座安全点内部严谨有序的能量场,也能隐约捕捉到远处隔离单元里,吴镜玄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依旧带着一丝顽固冰冷的精神余烬。
高岚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熬夜的疲惫,但眼神中却重新燃起了光芒。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我们可能绕了一个圈子。”高岚将平板递给陈启,“既然直接线索暂时中断,或许我们可以回到原点,更深入地理解吴镜玄这个人,理解他女儿吴念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李静刚刚整理出来的,从吴镜玄旧居电子设备残骸中恢复的部分数据,主要是他的一些私人日记和未发表的学术札记片段。”
陈启接过平板,深吸一口气,将精神集中起来。他知道,阅读这些文字,不仅仅是理解信息,更是要透过字里行间,去感知书写者当时的心境和意念残留。
他点开了最早的一个日记文件,日期大约是二十年前。
最初的记录,充满了学术的严谨与一位父亲普通的温情。吴镜玄记录着对某些历史疑案的考证,对女儿吴念成长点滴的欣喜(“念儿今日会背《滕王阁序》了,虽不解其意,但声音清脆悦耳。”),字里行间透着一个理性学者和慈父的满足。
变化,发生在吴念进入青春期后。日记里开始出现一些隐晦的担忧:
“……念儿近日时常发呆,问及只说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梦中常有破碎的镜影。带她去检查,医生只说少女心思,不必过分担忧。然我心中总有不安,她母亲去得早,莫非是思母成疾?”
“……整理旧物,翻出岳父留下的那面家传古镜。念儿见之,神色有异,追问之下,竟说与梦中碎片颇为相似!此镜年代久远,纹饰古朴,岳父生前亦语焉不详,只道是祖上传下,需谨慎保管。心下愈发蹊跷。”
“……查阅古籍,偶见‘观死’、‘望气’之说,荒诞不经,本是一笑置之。然联想到念儿之梦与那古镜,竟夜不能寐。”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记中的理性逐渐被一种焦灼的探索欲取代。吴镜玄开始系统地研究那些被主流学界视为迷信的方术、秘闻,试图为女儿的异常和那面家传古镜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因此影响了正常的学术工作,与同事关系也变得疏远。
陈启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些文字背后,吴镜玄的精神世界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偏离常轨。一种混合着父爱、担忧、学术偏执和触及未知领域的兴奋感的复杂意念,如同逐渐收紧的绳索。
然后,转折点出现了。大约在吴念去世前两年的一篇札记中,吴镜玄用一种激动到颤抖的笔触写道:
“……找到了!《幽冥录》残卷中提及‘镜可通幽,照见生死之隙’!虽是无稽之谈,然结合陆明远先生手札中隐晦提及的‘观死之术’……莫非并非虚妄?若真能窥见生死之线,是否便能……规避灾厄,守护想守护之人?”
“……念儿近日梦魇愈频,精神萎靡。我需加快步伐!无论如何,必须掌握这种力量!”
看到这里,陈启的心猛地一沉。吴镜玄的能力觉醒和研究,最初的驱动力,竟然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他想通过掌控“死线”,来为吴念避开可能存在的“灾厄”!
然而,命运的讽刺何其残酷。
日记在吴念去世前几个月戛然而止。最后一篇的日期,距离那场“意外”仅有三天。内容异常简短,只有一行字,笔迹却显得无比沉重和……疲惫?
“……镜中之影,愈发清晰。是守护,还是……窥探?念儿似有所觉,近日疏远于我。心甚不安。”
陈启放下平板,久久无言。他能感受到吴镜玄在那最后时刻的挣扎与迷茫。他可能已经触摸到了力量的门槛,却也开始意识到这力量背后隐藏的危险,甚至可能察觉到了某种来自“镜中”的注视。而女儿吴念的疏远,更是给了他沉重一击。
高岚看着陈启沉重的表情,叹了口气:“看来,我们都低估了他对女儿的感情。他的堕落,并非始于女儿的死亡,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在为了保护女儿而走向歧路。女儿的惨死,不过是彻底摧毁了他最后的人性堤坝,将他心中那头名为‘偏执’的野兽完全释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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