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日子,是在疼痛、虚弱与强迫性的静养中度过的。安全点的医疗团队为陈启制定了严格的康复计划,大量的时间被用于深度睡眠、营养补充和温和的物理治疗。他被禁止再进行任何形式的精神探测或能力运用,左眼区域被各种精密仪器全天候监测,记录着每一次细微的能量波动。
陈启的身体像一块被过度榨取后龟裂的土地,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养分,缓慢地修复着创伤。但真正的变化,发生在那仪器无法完全窥探的深处——他的精神世界,以及左眼窝那个被强行拓宽的“镜屋”空间。
当他被允许进行短时间的、不涉及能力运用的冥想时,他再次将意识沉入那片空间。
景象已然不同。
曾经混沌流动、如同宇宙初开的光与影,此刻显得稀薄而黯淡,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能量几乎被消耗殆尽。空间的中央,“观死镜”的虚影不再散发清辉,而是如同蒙尘的宝石,光泽内敛,静静地悬浮着。最显眼的变化,是围绕着镜影的、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区域,此刻仿佛覆盖着一层灰烬——并非实质的灰尘,而是由无数破碎、焦灼的精神力残渣和未被完全消化的异种意念凝结而成的、介于虚实之间的残留物。
这片“灰烬”地带,散发着一种混合了痛苦、混乱以及……奇异潜力的气息。那是吴念的恐惧、吴镜玄的疯狂、“烛龙”的冰冷禁锢以及古镜自身哀鸣被强行碾碎后,与他自身精神力糅合在一起的产物。
陈启尝试着,用恢复了一丝的、如同初生嫩芽般脆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灰烬”。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或二次伤害。那片“灰烬”仿佛是他自身的一部分,只是处于一种极度惰性和不稳定的状态。他的精神力探入其中,如同在挖掘一片被烈火焚烧过的土地,能感受到下面埋藏着未燃尽的炭火,以及……新芽破土前蛰伏的生命力。
他意识到,这次近乎毁灭的冲击,虽然重创了他,却也以一种残酷的方式,打破了他之前能力增长的某种无形壁垒。那片“灰烬”区域,就像一个被强行开拓出的、尚未开发利用的“新区”。一旦他能将这些混乱的残留彻底消化、整合,他的“镜屋”空间和自身能力,或许将迎来一次质的飞跃。
但这过程注定艰难而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引燃那些不稳定的“炭火”,导致精神世界的二次崩塌。
他退出内视,缓缓睁开右眼,额角已是一片冷汗。仅仅是初步的探查,就让他感到一阵精神上的虚脱。
“感觉如何?”林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几乎一有空就会过来,有时是询问情况,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处理文件,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陈启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刚才内视的感受描述给她听,没有隐瞒那片“灰烬”区域的存在和潜在风险。
林瑶听完,沉思了片刻:“听起来,像是一种……被动的‘吞噬’和‘融合’?你的能力在遭遇远超负荷的外来冲击时,没有完全崩溃,而是选择将其‘纳入’自身体系,尽管是以一种极其粗糙和危险的方式。”
她看向陈启,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探究:“这或许印证了高教授的另一个推测。他认为,‘守望者’的能力,其核心可能并非简单的‘观察’或‘引导’,更深层的本质,涉及到对‘信息’、‘能量’乃至‘规则痕迹’的某种……编译与重构。你的‘镜屋’空间,可能就是进行这种编译与重构的‘工作台’。而这次遭遇,相当于有人强行往你的‘工作台’上塞进了一大堆混乱、危险且属性各异的‘原材料’。”
编译与重构……工作台……原材料……
这个比喻让陈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确实,无论是之前梳理环境中混乱的秩序痕迹,还是现在试图消化那片“灰烬”,其过程都像是在处理某种无形的“素材”。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会如何安全地‘处理’这些危险的‘原材料’?”陈启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林瑶点头,“但这需要时间和正确的方法。高教授正在根据你提供的‘灰烬’特性,尝试从守拙先生的笔记和陆明远的手札中,寻找可能相关的引导或净化法门。在这之前,你绝不能轻易尝试深度触碰那片区域。”
陈启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几天后,陈启的身体状况有了明显好转,已经可以在搀扶下进行短距离行走。左眼的剧痛逐渐转变为一种深沉的酸胀和偶尔的、如同神经末梢重新连接般的细微刺痛。监测数据显示,他左眼区域的能量活性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平稳的速度恢复,并且其波动模式,与受伤前相比,确实变得更加复杂和……具有某种独特的“韵律”。
这天下午,高岚带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兴冲冲地找到了正在康复区晒太阳的陈启和林瑶。
“有重大发现!”高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将资料摊开在旁边的石桌上,“我对比了守拙先生关于‘心镜’淬炼的论述,以及陆明远手札中那些疯狂但并非全无价值的‘噬灵’猜想,再结合陈启描述的‘灰烬’状态……我可能找到了一个理论上可行的疏导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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