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岚带来的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陈启心中勉强维持的平静。信任的裂痕已然出现,潜在的隔离甚至“处理”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内部决议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之前,找到与体内阴影共存,乃至控制它的方法。
他拒绝了晚餐,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夜幕吞噬,栖山镇零星亮起灯火,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置于膝头的“观死镜”散发着幽幽的清辉,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不能再被动地依靠镜辉压制,必须主动去面对,去理解,那个潜藏在左眼深处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陈启闭上右眼,将全部意识沉入那片熟悉又陌生的“镜屋”空间。
景象比之前更加晦暗。中央的“观死镜”虚影光芒内敛,仿佛消耗过度。周围那些流动的光影稀薄了许多,显得后继乏力。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片“灰烬”区域——外围被净化的部分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的淡灰色,但其核心深处,却翻滚着浓稠如墨的黑暗,那黑暗之中,一丝丝冰冷死寂的意念如同活物般蠕动,与整个“镜屋”空间格格不入,却又根深蒂固。
陈启知道,那就是“影子”渗透出来的力量与自身混乱意念结合后的产物,是通往那潜藏存在的大门。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引导镜辉去照耀和净化。这一次,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
他收敛起“观死镜”的清辉,将其仅仅维持在最基本的、守护自身意识核心不灭的程度。然后,他凝聚起恢复了些许的精神力,不再带有任何净化的意图,而是如同一个纯粹的观察者,小心翼翼地、不带评判地,探向那片翻滚的黑暗核心。
他要去直接“接触”那阴影的意念,去聆听它的“低语”,去理解它的本质。
这是一个赌上一切的冒险。一旦他的意识被那冰冷的死寂同化或吞噬,他可能瞬间就会变成一具被“影子”支配的空壳,甚至可能直接从内部引爆,危及整个安全点。
精神力触须如同在雷区穿行,缓缓没入那粘稠的黑暗。
刹那间,比接触陆明远残片时强烈十倍的冰冷与死寂,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吴念溺毙的绝望、吴镜玄疯狂的嘶吼、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破碎、仿佛源自无数湮灭时空的哀嚎与寂静——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但这一次,陈启没有抗拒,也没有试图去净化。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舟,只是努力保持着“观察”的姿态,去感受这片混乱背后,那更加本质的、属于“影子”本身的意念。
起初,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与虚无,仿佛万物终结后的永恒死寂。但渐渐地,当他摒弃了恐惧与厌恶,纯粹地去“聆听”时,一些更加微妙的东西开始浮现。
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意念传递,充满了亘古的漠然与……一种奇异的记录欲。
它仿佛一面绝对客观、却又冰冷无情的“镜子”,只是被动地映照着它所接触到的一切“消亡”与“终结”的痕迹。吴念的死亡,吴镜玄的疯狂,乃至更久远时代无数生命的逝去,在它那里,都只是被记录下来的、一种“状态”的转变,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它不追求“修正”,也不在乎“守望”。它似乎只是……存在于此,作为“死”与“终”的某种……见证者或档案库?
陈启的意识在这片冰冷的意念之海中沉浮,一个模糊的猜想逐渐形成:难道这“影子”,并非某个具有主动恶意的“存在”,而是伴随着“死线”能力、或者说伴随着与“秩序之扉”连接而必然出现的一种……副产品?是过于贴近“终结”规则后,被其反向烙印下的某种“印记”?
就像长时间凝视深渊,深渊也会回以凝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它潜藏在所有深度接触者体内,就说得通了。吴镜玄被其侵蚀而疯狂,是因为他自身的执念和陆明远理论的引导,主动去“拥抱”和“利用”了这种冰冷,最终被其同化。而自己……
就在陈启的意识逐渐适应这片冰冷,试图更深入地理解其运作机制时,异变再起!
那一直沉寂的、属于“影子”本体的、更加古老深邃的意念,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个“观察者”的存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恐怖的冰冷注视,如同探照灯般,猛地从那黑暗核心深处射出,牢牢锁定了他这道精神意识!
刹那间,陈启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都要被冻结!那注视中不含恶意,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分解万物、回归本源的无上威严!
一个冰冷、漠然、仿佛由无数规则摩擦产生的意念,直接在他意识中炸响:
“观察者……异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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