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脊熊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小丘,每一步都让地面的震颤更加清晰。它暗红色的瞳孔牢牢锁定岩石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而非纯粹的捕猎欲望。
陈启和林瑶紧靠岩石,不敢有丝毫异动。面对这种体型的变异兽,逃跑几乎是徒劳,贸然攻击更是自寻死路。林瑶指尖的“瑶光”微弱却稳定地亮着,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烛火,既是防御的姿态,也是绝不屈服的宣言。
然而,预想中的扑杀并未到来。
裂脊熊在距离他们藏身岩石约二十米处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它角质皮肤上深刻的划痕,闻到它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泥土、腐植和某种硫磺般的腥臊气息。它低下头,鼻翼翕动,似乎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陈启全身肌肉紧绷,冷汗沿着额角滑落。他左眼窝的悸动感越来越明显,那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无线电接收到特定频率时的嗡鸣感,与裂脊熊眼中那暗红色的光芒隐隐呼应。
“畏惧……隔绝……同类……气息?”
一段破碎、模糊、完全由意念构成的碎片,毫无征兆地撞入了陈启几乎停滞的思维!这意念冰冷、粗糙,充满了野兽般的直接与混乱,却并非来自林瑶,更非源于他自身!
是这头熊?!它在用某种方式……尝试沟通?
陈启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双暗红色的兽瞳。在那片猩红的光芒深处,他似乎看到了某种并非纯粹野性的、更为古老而复杂的东西在流淌。
“你……能听懂?” 陈启尝试着,在脑海中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疑问如同投石入水般,“掷”向那双眼睛。
没有立刻得到清晰的语言回应。但下一刻,一股更加汹涌、但也更加杂乱的意念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意识!
那是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天空,崩塌的山脉,扭曲的植物发出无声的哀嚎,大地裂开汩汩流淌着黑色粘液的伤口……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奔逃、变异、消亡……一种宏大而悲怆的“死亡”与“崩坏”的意象,如同烙印般深刻在这意念之中。
紧接着,画面切换。陈启“看”到了他自己——并非此刻狼狈的模样,而是左眼缠绕着纱布,周身却隐约弥漫着稀薄黑色雾气的形象。在这头裂脊熊的感知或者说“视觉”中,他陈启,与这片荒原上那些扭曲、腐烂的景象,似乎被归为了……同类?都沾染了那种令世界走向终末的“色彩”?
“污秽……侵蚀……痛苦……挣扎……”
更多的意念碎片涌来,夹杂着这头巨兽自身长期处于这种被“侵蚀”环境下的痛苦、迷茫,以及一种为了生存而被迫适应、最终与这“污秽”部分融为一体的无奈。
陈启瞬间明白了!
这头裂脊熊,并非将他视为猎物,而是将他感知为某种“同病相怜”的存在!它感受到陈启左眼深处那与这片土地深层“死寂”同源的气息,误以为陈启也是被这种力量侵蚀、与之共存的个体!它那声驱赶掠夺者的咆哮,或许并非善意,只是不愿看到其他“污秽”(指掠夺者)打扰它与“同类”的……接触?
“陈启?”林瑶察觉到陈启身体的僵硬和神情的异常,低声呼唤,带着担忧。她无法感知到那无声的意念交流,只看到陈启死死盯着裂脊熊,额头青筋暴露,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它……它在和我……说话……”陈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向林瑶解释这难以理解的状况,“用……意念……它好像……把我当成了……和它一样的……被某种东西侵蚀的……存在……”
林瑶瞳孔微缩,迅速理解了陈启话中惊人的含义。变异兽拥有智慧乃至特殊沟通方式并非不可能,但将陈启视为同类?这指向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陈启体内的阴影力量,其本质与导致这片荒原变异、乃至可能与“烛龙”相关的“侵蚀”力量,存在着极高的相似度甚至同源性!
就在这时,裂脊熊似乎因为陈启理解了它的意思,或者说,陈启身上那同源气息的波动让它产生了某种共鸣,它眼中的红光微微闪烁,那股汹涌杂乱的意念流变得稍微平缓了一些。它缓缓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向前迈了一小步。
沉重的脚步落地无声,却让陈启和林瑶的心再次提起。
“寻找……源头……阻止……更多……痛苦……”
一段相对清晰、连贯的意念传递过来,带着一种笨拙却坚定的渴望。这头巨兽,在这日复一日承受着侵蚀痛苦的岁月里,竟然萌生出了寻找这一切灾难源头,并试图阻止它的朴素愿望?尽管这愿望可能只是它混乱本能中的一个执念。
陈启心中震撼。他看着这头外形狰狞可怖的巨兽,第一次不再仅仅视其为威胁,而是看到了一个在苦难中挣扎、甚至试图反抗的悲壮灵魂。
他尝试着传递回一道意念,混杂着自己的困惑与探寻:“源头……在哪里?你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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