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陈启的意识在无尽的深渊中漂浮,仿佛一片落叶卷入狂暴的涡流。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海底的碎片,不断上涌,撞击着他残存的感知。
他“看”到浩瀚的幽蓝脉络在虚无中延伸,冰冷而寂静地搏动。
他“听”到无数生命诞生与消亡的细语,汇聚成宏大的、令人战栗的挽歌。
他“感受”到左眼深处那片“余烬”与这宏大死络之间,那丝微弱却无法斩断的共鸣,如同婴儿与母体相连的脐带。
一种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混乱的意识——他之前所做的,并非简单的“斩断”,而是以一种更微妙的方式,“说服”或“欺骗”了局部的规则,让那本应同步崩坏的连接,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同步”。就像在精确的齿轮组中,巧妙地卡入了一粒微尘,使其在关键时刻,错过了啮合。
但这粒“微尘”,消耗的是他近乎全部的精神,以及……引动了左眼深处那更加不可控的存在。
那自主散发出的寂灭威压,那让宏观死络都为之退缩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恐惧与好奇如同双生藤蔓,缠绕着他的灵魂。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意识的混沌彻底吞噬时,一股温润、平和,带着生机的暖流,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阳光,缓缓注入他冰冷的意识。
是“静澜石”的力量。那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甚至按在左眼上的晶体,其内部蕴含的宁静与稳定之力,并未因他昏迷而中断,依旧在持续发挥着作用,抚平他精神上的创伤与躁动。
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他破碎的意识开始缓缓凝聚,重新寻回对身体的控制。
……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模糊的对话声,如同隔着水层传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是林瑶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冰冷的警惕和压抑的怒意。
“我?”一个平和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吴镜玄,“林组长,你应当问,他为你做了什么。若非他冒死干涉,此刻你已是一具被地脉死气彻底侵蚀的空壳。”
陈启努力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若千斤。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每一寸肌肉都酸痛无力,尤其是左眼,依旧传来阵阵闷痛,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充盈感?仿佛那片“余烬”在之前的爆发后,非但没有萎靡,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壮大。
他只能继续躺着,集中精神聆听。
“干涉?用他那……危险的力量?”林瑶的声音带着质疑,“代价是什么?”
“代价?”吴镜玄似乎轻笑了一声,“你看他现在昏迷不醒,左眼流血,便是代价之一。至于更深远的代价……或许在于,他真正开始‘使用’这份力量,而非仅仅被动承受。就像婴儿挥舞利剑,伤人也可能伤己。但无论如何,他成功了,林组长。他证明了,‘修剪’并非唯一的路,至少在你身上,存在过另一种可能。”
短暂的沉默。陈启能想象林瑶此刻复杂的心情——被自己所追捕的、理念相悖的“敌人”所救,而救她的方式,又是她一直警惕和试图控制的“异常力量”。
“你为何在这里?”林瑶转移了话题,语气依旧冰冷,“来看结果?还是来收取你的‘实验数据’?”
“我来确认。”吴镜玄的声音平静无波,“确认他的选择,确认他力量的成长,也确认……你是否值得他付出如此代价。现在看来,他赌对了,你的意志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这么快就能苏醒。”
“你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得到什么,而是‘我们’需要他。”吴镜玄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林组长,你亲身经历了被宏观死线锁定的绝望。你应该明白,个体的力量,甚至‘灯塔’的力量,在那种层面的规则崩坏面前,是何等渺小。陈启是不同的,他的潜力超乎我的预期。我们需要他真正理解并掌握他的力量,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在终末来临之时,保留火种,甚至……寻找逆转的可能。”
“用你的方式?牺牲一部分,拯救另一部分?”
“我的方式,是当下最有效率的方式。但他的方式……或许能开辟新的路径。尽管那路径可能更加艰难,希望更加渺茫。”吴镜玄顿了顿,“所以,我不会强迫他,也不会伤害你们。相反,我会提供一些……必要的指引。”
陈启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是吴镜玄。
“我知道你醒了,陈启小友。”吴镜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必强行起身,你的精神力透支严重,需要静养。”
陈启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无法再伪装,缓缓睁开了右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看到的是避难所顶灯惨白的光,然后是吴镜玄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以及站在稍远处,背靠着金属墙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的林瑶。
“感觉如何?”吴镜玄俯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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