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混合着医疗仪器规律却单调的滴滴声,构成了病房内唯一的存在感。陈启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各种监测电极贴在他的胸口,屏幕上跳跃的曲线显示着生命体征虽弱却稳定,但他深陷的眼窝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无不昭示着意识仍被困在某个遥远的深渊。
林瑶站在病房的观察窗外,隔着玻璃,目光沉沉地落在陈启身上。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纹丝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塑。王刚汇报时那句“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她亲眼看到了救援人员传回的第一手影像:陈启躺在污水厂深处那片狼藉的空地上,浑身污秽,衣衫褴褛,昏迷不醒,那副模样与其说是受伤,更像是在某种无法想象的灾难中侥幸残存。
初步的医学检查结果令人困惑。除了轻度脱水、营养不良和一些皮外伤,他的身体机能并无大碍,脑部CT也未显示明显器质性损伤。可他就是无法醒来。
“生理指标趋于稳定,但神经活动模式异常,处于深度抑制状态,类似于……某种自我封闭或保护性休眠。”负责会诊的神经科主任这样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
自我封闭?林瑶的手指无声地收紧。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需要将意识如此彻底地封锁起来?
王刚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热水。“林组,你去休息会儿吧,这里我看着。”
林瑶接过水杯,温热的触感并未驱散她指尖的冰凉。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他最后……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或者说……留下什么话?”
王刚黝黑的脸上肌肉绷紧,回忆着当时的细节:“没有说话,根本说不出。他睁开眼,那眼神……空的厉害,好像不认识人似的。然后,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左眼,就彻底昏过去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林组,我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那不像是普通的受伤昏迷,倒像是……魂儿被吓丢了,或者……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能看的东西。”
左眼。又是左眼。
林瑶的心不断下沉。陈启所有的异常,似乎都围绕着那只神秘莫测的左眼。它能看见“死线”,能预知毁灭,如今,它是否又将陈启拖入了更可怕的境地?
……
而在陈启沉寂的意识深处,并非绝对的虚无,而是一片更加诡异、更加凶险的战场。
他的自我意识如同一叶扁舟,漂浮在一片由暗红与幽蓝交织而成的、无边无际的能量海洋中。这里是“死线之源”在他精神世界的投射,是规则与终结的具象化。以往,他只能被动地“看”到物体表面的死线,而此刻,他的意识直接被浸泡在了这构成“死线”的本源能量之中!
混乱的低语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震荡着他的灵魂。那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却传递着清晰得令人发狂的意念:
“万物皆虚,唯亡永存……”
“看见了吗?这美丽的终结之纹……”
“拉扯它……只需轻轻一扯……一切烦恼,一切痛苦,都将归于寂静……”
“你是被选中的……拥抱这力量……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些低语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力,仿佛在为他揭示宇宙的终极真理,承诺给予他超越凡俗的力量与解脱。它们化身为吴镜玄冷静而疯狂的面孔,化身为“清道夫”偏执的宣言,甚至化身为他自己内心深处的疲惫与绝望,不断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不……”意识的小舟在狂涛中挣扎,陈启凝聚起残存的意志,拼命抵抗着。“那不是解脱……那是……毁灭……”
他看到了幻象:林瑶在混乱崩塌的死线中被撕裂;王刚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眼球凸出;整座城市被扭曲蠕动的死线覆盖,无数人在无声无息中化为飞灰……这些景象如此真实,带来的痛苦远超肉体上的折磨。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片暗红与幽蓝的狂潮彻底吞没、同化之时,一点温暖而稳定的白光,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宁静的灯塔,在他意识的核心区域亮起。
是那枚融合后的奇异宝石!
它悬浮在意识之海的中央,散发着纯净而柔和的“秩序”光辉。这光芒并不强烈,无法驱散整个深渊的黑暗,却牢牢地守护着陈启最后的自我认知,为他划出了一小片不容侵犯的“安全区”。当那些充满毁灭诱惑的低语试图越过界限时,白光便会微微荡漾,将其抵消、净化。
这宝石的力量,与这片代表“寂灭”的死线之源,形成了某种对立而又微妙共存的平衡。它无法帮助陈启逃离这里,却给了他一个立足点,一个可以喘息和思考的堡垒。
在这短暂的喘息中,陈启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观察”这片构成死线的本源能量。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恐惧的受害者,而是开始尝试去“理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