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在病床上休息了整整一天,才勉强从那次短暂却凶险的意识连接带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脑海中依旧残留着那片负面情感狂潮的冰冷回响,以及陈启那缕微弱求救信号带来的刺痛。冰层下的火焰不仅灼烧着陈启,也通过那脆弱的桥梁,烫伤了她的灵魂。
她将自己的经历和发现,选择性地告知了高岚和王刚。省略了那令人窒息的负面洪流细节,只强调了陈启意识深处仍在抗争,并且发出了求救信号。
“他需要我们帮助他‘压制’什么东西,”林瑶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那东西很可能就是之前控制他身体击碎镜面的存在。我们必须找到方法,加强他自身意识的力量,或者削弱那个外来存在的干扰。”
高岚陷入了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压制……古籍中倒是有一些关于稳定心神、对抗外邪侵扰的记载,但大多涉及一些早已失传的仪轨或药物,而且效用未知。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陈启意识内的‘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性质,是吴镜玄留下的烙印?是死线之源的同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用错了方法,可能适得其反。”
王刚则更关心现实问题:“怎么帮?我们现在连靠近他都要经过层层审批和监控,上面那些大佬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定时炸弹一样!”
确实,高层对陈启的戒备已经提到了最高级别。隔离病房外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所有进入人员必须经过严格审查和装备检查,甚至秘密部署了非致命性压制武器。陈启不再仅仅是病人,更是一个需要被严密控制的“异常个体”。
就在三人商讨对策,一筹莫展之际,一名护士急匆匆地敲开了林瑶临时休息室的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惶恐:
“林组长!陈医生……陈医生他醒了!”
醒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让三人瞬间愣住。林瑶的心脏先是猛地一跳,随即又被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感攫住——醒来的,是陈启,还是……“那个存在”?
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隔离病房外。透过观察窗,可以看到陈启果然睁开了眼睛,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医护人员正围着他进行初步检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谨慎。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击碎镜面时的疯狂与冰冷,但也绝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陈启。那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困惑,还有一种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静静地听着医生的问话,偶尔会极其缓慢地眨一下眼睛,嘴唇微动,似乎在尝试发音,却只能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气音。
林瑶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医护人员自动让开一条路。
“陈启?”林瑶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很轻,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陈启(?)缓缓转过头,视线聚焦在林瑶脸上。那目光依旧陌生,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辨认一个久远记忆中的模糊影像。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林瑶几乎要以为他根本不认识自己时,他才极其缓慢地、用一种干涩沙哑、仿佛锈蚀齿轮摩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
“林……瑶……?”
他记得她的名字!林瑶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但下一秒,这激动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冻结。
“这里……是何处?今夕……是何年?”他的语调古老而拗口,用词方式完全不像一个现代人。
病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问话惊呆了。
林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探着回答:“这里是市局附属医院的隔离病房。现在是2024年。”
“2024……年?”他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痛苦和混乱,“不对……不该是……我记得……应该是……天倾之年……守望者皆陨……源海沸腾……”
天倾之年?守望者皆陨?源海沸腾?
这些词语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呓语,让林瑶的心沉入了谷底。醒来的,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启!他的记忆,甚至他的人格,似乎都被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东西……覆盖或者搅乱了!
“你是谁?”林瑶终于问出了这个她最害怕的问题。
病床上的人(?)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抬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茫然地看着,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躯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时而空洞,时而锐利,时而痛苦。
“我是……谁?”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我记得……无尽的黑暗……冰冷的守望……断裂的弦……还有……一个名字……陈……启?”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和画面在他脑海中激烈冲突,让他痛苦不堪。
“陈启!坚持住!那是你的名字!记住它!”林瑶急切地喊道,试图用声音将他拉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林瑶,眼神中的混乱稍稍平复,但那份疏离感依旧存在。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缓缓地,用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口吻,说道:
“平衡……已被打破……篡改者……正在窃取‘基石’之力……‘门’……即将洞开……”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一软,再次陷入了昏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苏醒”,已经耗尽了他刚刚聚集起来的所有力量。
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林瑶站在原地,手脚冰凉。陈启(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意识)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在她耳边回荡。
篡改者(吴镜玄)在窃取“基石”之力?“门”即将洞开?
这“基石”是否就是陈启曾提过的、疑似与奇异宝石和古老印记相关的存在?那“门”又是什么?
苏醒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更恐怖的谜团和危机。
王刚走到林瑶身边,看着再次昏迷的陈启,脸色难看至极,低声道:“林组,他……他还是陈医生吗?”
林瑶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她们面对的,可能不再是单纯的吴镜玄,而是一场涉及更加古老、更加宏大力量的灾难。而陈启,成了这场灾难风暴眼中,最脆弱也最关键的核心。
必须尽快行动!在“门”洞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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