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卫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送饭时,他几次欲言又止,想劝许愿休息,但看到对方眼中那近乎燃烧的、非人的执念,所有劝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他只能默默地将饭盒递上,再默默地将空饭盒带走,眼神里的担忧与敬佩交织,越来越浓。
“死神永生……” 许愿在又一次剧烈的咳嗽后,看着稿纸上这个标题,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低笑。这哪里是小说里的死神?他自己,不正是在这二十天的倒计时里,与真正的死神共舞吗?
第十九天,深夜。
煤油灯的火苗已经极其微弱,灯油即将燃尽。
许愿的右手已经麻木到几乎没有知觉,仅靠残存的本能和意志在驱动。视线一片模糊,稿纸上的字迹如同在墨水中游动的蝌蚪。他完全是凭着对《死神永生》文本的肌肉记忆在书写!写到程心最终进入小宇宙,留下那五公斤物质,等待宇宙重启的渺茫希望时……
笔尖在稿纸上划出最后一道长长的、颤抖的、几乎不成形的轨迹。
“……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
《死神永生》的最后一句话,被他以近乎虚脱的力气,歪歪扭扭地“画”在了稿纸的末端。
笔,从彻底失去知觉的手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许愿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后脑勺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眼大睁着,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抽离躯壳的极致虚脱感。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吞没。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意识在无边的疲惫中沉沦、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饥饿感,如同无数钢针,将许愿从深不见底的昏迷中硬生生扎醒。
天,已经蒙蒙亮。第二十天的清晨!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翻过身,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堆如同小山般的稿纸旁。三十七捆!每一捆都沾着他的汗水、血渍,字迹扭曲如同天书,却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每一寸纸面!这就是他用命换来的《三体3:死神永生》!
早上邹林甚至亲自带着两个民兵(挂着红袖章,不过是村里自己组织的),气势汹汹地踹开了许愿家门。“许愿!你给我听好了!二十天已经到了,不管你任务完成没完成,都需要给我老老实实滚去修大坝,挣工分还债!要么……”
邹林狞笑一声,手指几乎戳到许愿的鼻尖:
“我就把你这个‘盲流’、‘破坏分子’上报公社!送你到该去的地方‘学习学习’!””
冰冷的威胁,如同死亡的丧钟,在许愿耳边轰然敲响!修大坝?那是能把壮劳力都累吐血的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去,无异于送死!上报公社?扣上“盲流”、“破坏分子”的帽子?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轻则劳改,重则……许愿不敢想下去!
他必须离开!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要将他活活困死、冻死、饿死的三块石村!
叶如冰!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星辰,骤然点亮了他濒临熄灭的瞳孔!
必须联系她!向她求救!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来自“外面世界”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针,瞬间注入许愿濒临崩溃的身体。
“邹队长,我已经把稿纸写好了,送到邮局就可以啦,如果耽搁稿子你能担得起责任吗?今天我去邮局寄稿子,明天我就去”。
“好,明天早上我再来,如果你再敢找理由直接带走你”。
邹林离开后,许愿踉跄着扑到铺盖卷深处,疯狂地翻找终于触碰到一个硬硬的纸包,那是上次电话里记的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可以联系到她的、北京市内的座机号码!当时他如获至宝,小心珍藏,没想到此刻竟成了唯一的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许愿来到太子河公社那唯一的一处公用电话亭。
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冰凉的黑色话筒,手指颤抖着,笨拙地拨通了那个需要人工转接的长途台号码。
“喂,长途台,要哪里?” 接线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漠,透过电流传来。
“北……北京……麻烦接……XXXXXX(叶如冰的号码)……” 许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牙齿因为寒冷和虚弱而咯咯作响。
“等着。” 接线员的声音干脆利落。
接着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听筒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如同命运无情的嘲弄。许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剧烈颤抖。他死死握着话筒,如同抓着悬崖边最后一根稻草。
“嘟…嘟…嘟…”
通了!电话接通的声音在许愿听来如同天籁!
“喂?哪位?” 一个温和而略带疑惑的女声传来,正是叶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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