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样本摆在面前,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仿佛带着北狄军营里的绝望与混乱,丝丝缕缕地弥漫在帅帐之中。
苏芷的神情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证据确凿,接下来每一步都至关重要,既要利用好这天赐的“良机”,又要确保己方万无一失。
“将军,”她转向江蓠,语气清晰而快速
“我需要几条从我们上游安全水域抓来的活鱼,或者任何能找到的水生小动物,越快越好。”
江蓠没有多问一个字,只对帐外沉声道:“照苏医官说的办。”
命令被迅速执行。
不过两刻钟,一名亲兵提着一个小木桶进来,里面是几条在清水中游弋的、巴掌大的河鱼,鳞片在透过帐帘的光线下闪着健康的银光。
苏芷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少量取自北狄上游的、过滤后的浑浊绿水,放入一个空置的干净瓦盆中。
然后,她用细网捞起一条活力十足的河鱼,放入了这个瓦盆。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条鱼的动向。
起初,鱼儿在陌生的环境中惊慌地游窜了几下。
但很快,不过数十息的时间,它的游动姿态开始变得迟缓、笨拙,仿佛失去了方向感,鱼鳃开合的频率明显加快。
又过了一会儿,它甚至开始在水底歪斜,几乎无法保持平衡。
“看!”
苏芷指着那条鱼,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属于学者的宣判
“活生生的证据。此水对水生生物有明确的毒性。
北狄军士饮用此水,出现呕吐、乏力,已是毒素侵入体内的轻微表现。若持续饮用,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幕,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连身经百战的江蓠和忠戟,看着那条在毒水中迅速失去活力的鱼,眼神都变得无比锐利。他们仿佛看到了河对岸,那些曾经彪悍的北狄士兵,如何在病痛中虚弱倒下。
生物学的判断,在此刻,化为了无可辩驳的胜利。
“立刻将这条鱼和这盆水处理掉,深埋,远离水源。”
苏芷对旁边的士兵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她看向江蓠
“将军,现在我们可以肯定,北狄军的战斗力正在被这水源急剧削弱,并且,恐慌会加速他们的崩溃。”
江蓠微微颔首,他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目光落在代表北狄大营的位置,那里仿佛已经被一片无形的、由藻毒素构成的阴云所笼罩。
“忠戟。”
“末将在!”
“传令各营,将‘北狄饮水中毒,鱼虾皆亡’的消息,与‘天罚’之说一并散播。着重强调,此乃他们倒行逆施,触怒天威所致!”
江蓠的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一种操控人心的力量
“袭扰队加强攻势,专挑他们身体虚弱、士气低落之时动手,不必强求杀伤,以制造混乱和恐慌为主。”
“得令!”
“王焕。”
“末将在!”王焕上前一步,精神抖擞。
“加派三倍人手,日夜看守我方所有水源,尤其是上游来水方向。
设立隔离带,任何人、畜不得靠近水源直接取水,所有用水必须经苏医官指定的流程处理!”他的命令斩钉截铁,不留任何隐患。
“是!”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准的齿轮,带动着整个云霞关的战争机器,开始围绕着“水源”这个核心,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围剿。
接下来的两天,河对岸的北狄大营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
白天,能看到他们营中炊烟稀疏,往日喧嚣的操练场死寂一片。
夜里,云霞关派出的精悍小队,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箭矢带着瓦解士气的传单射入营盘,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锣鼓呐喊,让本就因疾病和恐惧而神经衰弱的北狄士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恐慌如同最致命的瘟疫,蔓延的速度比藻毒素本身更快。
开始有零星的北狄士兵试图泅渡投降,虽然大多被他们自己人射杀在河中,但这股趋势已然无法遏制。
苏芷站在城头,遥望着对面死气沉沉的营寨,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感慨。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无形,却足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甚至一场战争的走向。
江蓠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他没有看对岸的敌军,而是侧头看着苏芷被风吹拂的侧脸。
“此战若胜,”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盖过了风声,“你当居首功。”
苏芷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透彻:
“将军,首功不属于我,属于自然规律,属于知识本身。
我不过是,恰好知道,并运用了它。”
她顿了顿,看向他,“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将军您的决断,是三军将士的执行,是这云霞关上下一心的坚守。”
江蓠沉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才能,却无半分骄矜之气,清醒得令人心折。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在对岸,那片被生物学知识无形击垮的营地上空,北狄的王旗,似乎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生物学的胜利,已然铸就。接下来,便是收获这胜利果实的时候了。而云霞关的将士们,对此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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