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依旧简洁,甚至有些生硬,但这主动送茶的行为本身,已足以让了解她们之前关系的人感到惊讶。
苏芷看着那壶冒着热气的茶,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虽然努力表现得自然却依旧难掩一丝局促的凌霜,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
“有劳凌姑娘费心。”苏芷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她拿起一个茶杯,凌霜便执起茶壶,为她斟了一杯。澄黄的茶汤落入白瓷杯中,清香四溢。
“凌姑娘也请。”苏芷示意。
凌霜顿了顿,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两人隔着那张小桌,各自端着茶杯,一时无言。帐内的气氛微妙而安静,只有茶香袅袅。
凌霜借着低头饮茶的机会,悄悄抬眼打量苏芷。几日不见,苏芷似乎清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是熬夜所致。但她那双眼睛,依旧清澈、专注,此刻正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品味茶汤的滋味,神情平静,没有半分倨傲或得意,也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表现出任何不适。
这种沉静,莫名地让凌霜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一点点。
“这茶……配伍恰到好处,菊香清冽,竹叶淡雅,夏枯草微苦回甘,于解乏安神确有良效。”苏芷放下茶杯,给出了一个客观的专业评价。
听到这内行的点评,凌霜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接口道:“野菊疏散风热,清肝明目;淡竹叶利尿通淋,清心除烦;夏枯草散结消肿,清火降压。三者相合,性味平和,最宜缓解案牍劳形之疲。”
她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茶中药理,说完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与苏芷进行如此……平和的、关于药性的交流。
苏芷点了点头,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了然,她看向凌霜,语气平和地问道:“凌姑娘此次过来,可是对黑水河毒素的后续分析,有什么新的想法?”
她直接切入了正题,仿佛认定凌霜此行并非只为送一杯茶。
凌霜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苏芷的敏锐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同时也让她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她费力去寻找开启话题的借口。
她沉吟片刻,决定顺着苏芷的话往下说,这也是她此行的一部分目的。“确有一些疑虑。解药虽效,但毒素根源未绝,‘鬼见愁’峡谷仍是心腹大患。我在想,那日我们所见之诡艳紫花与岩上膜状物,其毒性是否会随季节、气候而变化?若北狄掌握了某种催化之法……”
她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这并非客套,而是真正困扰她的问题。
苏芷认真听完,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凌姑娘所虑极是。环境因子对生物毒素的影响至关重要。我正准备对带回的样本进行更长期的观察和不同条件下的培养测试,试图模拟其毒性变化规律。可惜,目前条件有限,许多精细实验无法开展……”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那是研究者对探索未知受阻时自然而然的流露。
听着苏芷坦诚地谈及困难和局限,看着她眼中那纯粹对探究真相的渴望,凌霜心中那道由偏见和警告筑起的冰墙,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一角。眼前的苏芷,似乎与姐姐信中那个工于心计、蛊惑人心的“妖女”形象,越来越难以重叠。
两人就着黑水河毒素的后续研究、可能的预防措施,甚至一些药性药理上的细节,又交谈了片刻。气氛不再像最初那般僵硬,虽然依旧算不上热络,但至少是一种……建立在共同专业话题上的、有效的沟通。
茶渐凉,话渐歇。
凌霜起身告辞,苏芷也未多留,只是道了声:“多谢凌姑娘的茶。”
走出药研帐,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凌霜轻轻吁出一口气,感觉心头那沉甸甸的压抑感,似乎减轻了一些。这次主动送茶,看似微小的一步,却跨越了她心中一道巨大的鸿沟。
她依旧无法全然信任,依旧带着公主警告的烙印,但至少,她尝试着伸出了触角,并且发现,对方的回应,并非她曾经想象的那般充满恶意或算计。
这让她对未来的不确定,少了一丝恐惧,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期待。主动迈出的这一步,或许,真的能通往一个与过去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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