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但笼罩在城池上空数月之久的、那股令人窒息绝望的污秽邪戾之气,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稀薄。
清晨,当第一缕微弱的曦光刺破云层,投射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时,一种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那些原本充斥街头巷尾、散发着恶臭、被随意丢弃的牲畜怪异尸体,数量明显减少了。穿着厚重防护、戴着简陋面罩的收尸队,虽然依旧忙碌,但步伐似乎不再那么沉重绝望。一些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只能躺在街角等死的重症患者,脸上那层不祥的黑灰色,似乎也淡去了一丝,虽然依旧痛苦,但浑浊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对“生”的微弱渴望。
邪丹气的源头,被彻底斩断了!
这个消息,如同久旱后的第一缕甘霖,虽然无声,却以惊人的速度渗透进黑石城每一个绝望的角落。石震天宣扬的“城主英明、将士神勇、剿灭邪魔”的喧嚣还在城中回荡,但真正让这座垂死之城开始焕发一丝生机的,是那无形枷锁的崩解。
然而,对于真正深入疫区核心的人来说,这仅仅只是开始。源头断绝,如同釜底抽薪,遏制了瘟疫继续恶化的趋势,但城中积压如山、饱受邪丹气与疫疠双重摧残的数万病患,依旧是亟待拯救的生命!他们如同在悬崖边缘挣扎,急需强有力的援手将他们拉回。
城主府,西跨院,一间被重兵把守的僻静厢房内。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林玄、秦越人、铁牛三人并排躺在临时铺就的厚厚软垫上,身上盖着洁净却单薄的棉被。他们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呼吸微弱而艰难,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张清远坐在林玄床边,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神情凝重到了极点。他刚刚为林玄施完一轮金针。指尖搭在林玄的腕脉上,那脉象依旧微弱、散乱,如同破碎的蛛网,生机本源枯竭的迹象触目惊心。更麻烦的是,林玄体内似乎有一股极其霸道阴寒的毁灭气息盘踞在经络深处,不断侵蚀着他残存的生机——那是厉无咎最后那湮灭一击留下的可怕反噬!城主府派来的两名灰袍老医师,束手无策,他们开的温补方子,如同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秦越人的情况同样凶险。本命金针尽毁,心神遭受重创,加上强行引动庚金之气的反噬,他的脉象比林玄更沉更弱,几近断绝,全靠张清远用银针强行吊住心脉,以及苏沐雨托付的那点珍贵“镇魂花”花粉在勉强维系着神魂不散。铁牛则凭借非人的体魄和意志在硬抗,筋骨尽碎的剧痛让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紧锁眉头,发出压抑的呻吟,但他体内那股顽强的生命力,在张清远喂下的“九转还阳散”药力支撑下,反而成了三人中情况相对最“稳定”的一个。
墨离后背的伤口已经由张清远亲自清洗、上药、包扎。他强忍着剧痛和内心的焦灼,守在厢房门口,如同一头受伤却依旧警惕的孤狼,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门外那些石震天派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精锐守卫。张清远带来的三名学徒,则被允许在院中整理带来的药材器械,但也时刻处于士兵的视线之下。
压抑、愤怒、担忧,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张清远和墨离的心头。他们被困在这华丽的囚笼里,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生死线上挣扎,却无法施展全力救治,还要忍受石震天那虚伪的“关怀”和无处不在的监视。
“张先生…”墨离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压抑的火焰,“林玄和秦先生…不能再拖了!石震天的人根本治不了!必须用我们的药!用我们的法子!”
张清远收回搭脉的手,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残酷现实逼出来的决断。“我知道。”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力量。“石震天想要功劳,想要控制我们…那好,我就给他‘功劳’!”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无视那些守卫警惕的目光,朗声道:“去禀报石城主!就说济世盟张清远,欲借城主府之力,于城中设立‘济疫堂’,以我济世盟秘传药方,全力救治城中疫患!此乃安民固本、彰显城主仁德之良机!请城主拨付人手、场地、并开放府库部分药材调用之权!济世盟愿将救治之功,归于城主‘领导有方’之下!”
墨离瞬间明白了张清远的意图!这是以退为进!利用石震天好大喜功、贪图名望的心理,换取救治同伴和城中百姓的资源和空间!将功劳给他,换取实际的行医自由!虽然屈辱,却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消息很快传到了石震天耳中。这位黑石枭雄正志得意满地听着手下汇报“剿灭邪魔”之功在城中引起的“轰动”,闻听张清远的请求,他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哦?这张清远,倒是识时务。”他摩挲着下巴,“想借本城主的地盘和名头救人?还想调用府库药材?哼,不过…若能借此将控制疫情、救治万民的功劳也揽到本城主头上…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至于那几个半死不活的…让他们先吊着命也好,价值更大。”他眼中精光一闪,“准了!传令下去,将城西废弃的‘演武场’清理出来,挂上‘城主府济疫堂’的牌子!调拨一百…不,五十名手脚麻利的民夫供其驱使!府库…允许他调用戊土、玄阴两味主药各…五十斤!再多没有!告诉他,本城主等着看他的‘秘方’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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