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雪,终于停了。
王青城站在村口那半截老槐树下,望着眼前死寂的村落。月光清冷如洗,映照着积雪覆盖的茅屋,一片惨白。空气中残留的腥甜秽气已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宁静。
他身上的暗红布袍沾满了古墓的泥土、污血和冰霜,却依旧散发着驱散寒意的暖流。心口那被五爷强行压制的冰冷嗡鸣,在经历墓中激战和仙家频繁捆窍后,似乎更加沉重了几分,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寒铁,时刻提醒着他体内的隐患。
“万灵救苦堂…”王青城低声念诵着堂号,感受着体内缓缓流淌的仙家暖流,以及法坛上那三盏青铜油灯带来的遥远而坚定的联系。这力量,是救姥爷、救乡亲的依仗,也是沉甸甸的责任,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心口的“余烬”如同一头被仙灵之气暂时锁住的凶兽,随时可能反噬。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干净的空气,拄着那根仅剩半截、焦黑开裂的木棍,一步一步,踏着没膝的积雪,走向村中。脚步虚浮,身体如同被掏空,连续被三位强大仙家上身,对他的精气神损耗巨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在疲惫的躯壳下悄然滋生。
推开熟悉的院门,土炕上,姥爷王老蔫原本青灰死寂的脸色,此刻竟透出一丝微弱的红润,胸口起伏的幅度也明显大了许多。那股吊住他性命的、来自王青城“过关”时引动的地脉生气,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飘摇,而是变得稳定而柔和,正缓慢地滋养着老人枯竭的生机。
“姥爷…”王青城眼眶发热,扑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握住老人枯槁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不再是之前的冰凉。
“成了…青城…好…好…”王老蔫似乎有所感应,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含糊不清的声音,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滑落。
“成了!姥爷!堂口立了!您有救了!”王青城哽咽着,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靠山屯如同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中苏醒。
随着古墓秽源的彻底清除,弥漫村中的阴寒煞气迅速消散。被煞气和邪祟吸食了生魂精气的村民们,虽然元气大伤,形容枯槁,但终究在阳光重新普照大地时,一个接一个地睁开了眼睛。迷茫、虚弱,却带着生的光彩。
王青城成了村子的主心骨。他顾不上自身的疲惫和心口的隐忧,用体内新生的仙家暖流,配合着姥爷早年教他的一些粗浅草药知识,熬煮汤药,挨家挨户地送。那微弱的暖流虽不足以起死回生,却能温和地滋养脏腑,驱散深入骨髓的阴寒,极大地加速了村民们的恢复。
“青城娃子…你…你这是…”看着王青城身上那件触目惊心的暗红布袍,以及他眉眼间不经意流转的、迥异于常人的清光,醒来的老村长声音发颤。古墓的恐怖、王青城消失又归来的神秘,还有他身上那股令人心安又敬畏的气息,让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村长爷爷,没事了,都过去了。”王青城只是简单解释,是请动了深山里的大仙帮忙,破了墓里的邪祟。关于“万灵救苦堂”、关于五爷、关于自己心口的麻烦,他缄口不言。他知道,有些东西,普通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被煞气彻底侵蚀、在墓中被他亲手超度的几个村民,再也回不来了。悲痛弥漫在幸存者之间,也沉甸甸地压在王青城心头。这是他“万灵救苦”之路上的第一笔血债,虽非他愿,却因他涉足此道而起。
“救苦…谈何容易。”夜深人静时,他盘膝坐在姥爷炕边,内视着心口那团被灰白符印死死锁住、却依旧散发冰冷死寂气息的“余烬”,感受着村民们残留的悲伤,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五爷那冰冷话语背后的重量。堂口立了,仙缘结了,但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积德行善,稳固仙缘,化解心魔…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 * *
靠山屯的元气在缓慢恢复,但“撞山煞”带来的恐慌并未完全消散。十里八乡开始流传靠山屯惹怒了山神爷,遭了报应的消息。同时,一个更隐秘的传言也在有心人之间悄然扩散:靠山屯的王家小子,得了真仙的缘法,有降妖除怪的本事了!
这传言,为王青城带来了第一件真正的“差事”。
来人是邻村——小石沟的村长赵老栓,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此刻却满脸惊惶,眼窝深陷。
“青城…不,王小先生!”赵老栓噗通一声就给王青城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求您救救我们村吧!我们村后头的野狼坳…闹…闹鬼打墙啊!已经困住好几个人了,牲口也丢了好几头!再这么下去,村里人都不敢上山砍柴放牲口了,这日子可咋过啊!”
王青城连忙扶起他:“赵叔,别这样,慢慢说,怎么回事?”
原来,小石沟后山的野狼坳,半个月前开始变得邪门。进去的人,明明看着路就在前面,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地,怎么绕都出不来,非得耗到精疲力尽,或者被外面的人大声喊叫才能惊醒了魂似的走出来。更邪乎的是,有人在里面听到过女人唱歌,还有人看到过白影子飘。最近几天,连进去的牲口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只在坳口找到一些凌乱的蹄印和…几撮带着腥臊气的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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