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鳌图那裹挟着十万阴军怨煞的灵光悍然撞入万仙册后,整个五爷小院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凝滞。空气沉重如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唯有院墙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淡金色光幕,在无声地荡漾着涟漪,隔绝着外界窥探的视线。
万仙册高悬堂前,光芒吞吐不定,内里仿佛有无穷星云在旋转生灭。属于赫舍里·鳌图的图腾——断颈处箍着佛珠的无头鬼王,手持判官笔,身后十万阴兵肃杀如林——已彻底凝实。图腾下方,“赫舍里·鳌图”五个血光凝成的名字灼灼燃烧,每一次明灭,都引动得堂口气运光柱随之微微震颤。
那光柱已然蜕变!不再是纯粹堂皇的金色,而是化作了沉凝厚重的暗金,如同地底深处奔涌的熔岩,又似凝固了万载岁月的血珀。它不再张扬地直冲霄汉,而是向内塌缩、凝聚,根基仿佛贯通了九幽,深深扎入不可测的幽冥深处。
院落周遭的景象随之变得诡异迷离。院墙之外,不再是熟悉的村野景象,而是笼罩上了一层流动的、半透明的薄纱。薄纱之下,浑浊的忘川河水无声流淌,水波不兴,却散发着洗涤灵魂的阴寒。岸边,大片大片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摇曳生姿,花瓣开合间,仿佛有无数低语呢喃从中溢出。更远处,模糊的鬼影在灰白色的薄雾中时隐时现,那是被这新生“阴阳交汇”之地散发的独特气息吸引而来的孤魂野鬼。若有若无的风声呜咽着,夹杂着铁链拖曳过石板的刺耳摩擦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直透神魂。
阴阳交汇,幽冥门户!这阳世的堂口,此刻已半只脚踏入了亡者的疆域!
鬼谷子立于阵前,玄衣无风自动,掌中《本经阴符七术》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着温润而宏大的道韵。他以无上法力为枢纽,引动万仙册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调和着堂口内阳间气运与幽冥煞气之间新生的、脆弱的平衡。赫舍里·鳌图那十万阴军带来的磅礴怨力,蚩岳三百黄泉精锐散发的太古凶威,以及堂口本身汇聚的万仙之力,如同数条狂暴的怒龙,此刻在鬼谷子以天地为棋盘的驾驭下,被强行约束在一个微妙的节点上,既相互制衡,又隐隐构成一个更强大的整体。
蟒黑龙巨大的蛇瞳中墨绿光芒闪烁,感受着这股蜕变后更加深沉浩瀚的力量,低沉的龙吟带着敬畏:“阴阳路开…此堂根基,已非寻常仙家可比了。”
胡天烈周身赤金火焰收敛,化作点点火星在毛发间跳跃,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眼中战意与凝重并存:“好重的煞气!这无头鬼王的十万怨军,是把双刃剑啊…不过,够劲!”
灰宝儿和狸小花早已躲到了王青城身后,紧紧依偎着,小小的身体在周遭弥漫的阴寒气息中微微发抖。灰宝儿努力挺起胸膛,小爪子却死死抓着王青城的裤脚。狸小花碧绿的猫眼警惕地扫视着薄雾中那些模糊的鬼影,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呜。
王青城心潮翻涌,如同沸鼎。左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白仙草柔和而充满生机的草木灵气包裹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隐有暗金与黑色交织的气息残留。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多了一道沉重而冰冷的契约烙印——血魂之契!这烙印将他与那断颈处佛珠缠绕、怨气冲霄的无头鬼王紧紧相连。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赫舍里·鳌图神魂深处那万载不熄的恨火在咆哮,那对“公道”近乎绝望的渴求在燃烧,更能感受到那蛰伏于古老战场虚影中的十万阴兵所蕴含的、足以踏破山河的恐怖力量!
这力量带来了踏破血海的希望,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责任与凶险。他抬头望向万仙册上那无头鬼王的图腾,眼神复杂而坚定。救母之路,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梦!然而,他心口处那团深邃的“余烬”诅咒,似乎也因这幽冥门户的洞开而更加活跃,一丝丝冰寒死寂的气息悄然扩散,与周围浓烈的阴煞之气隐隐呼应。
就在这新生的阴阳平衡初定,众人心神激荡未平之际——
呜——呜呜——
一阵苍凉、悠远、仿佛自洪荒尽头吹来的号角声,穿透了忘川河水的虚影,清晰地回荡在院落之中。
这号角声低沉而肃穆,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母亲安抚啼哭的婴孩,又如祭司在引导迷途的亡魂。它抚平了空气的躁动,驱散了部分刺骨的阴寒,甚至连薄雾中那些模糊鬼影的轮廓都似乎清晰、安定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那流淌的忘川虚影之上,一艘巨大而古老的楼船轮廓,正缓缓从幽冥深处驶来。船体样式古拙,非今非古,巨大的船身遍布刀劈斧凿的痕迹和烈火焚烧后的焦黑,几根主桅杆早已折断,残存的破烂船帆如同招魂幡般低垂着。船头处,一个身影孑然独立。他身着前朝官服,但那官服早已褪色残破,沾满岁月的污迹与水渍。他手中持着一支巨大的青铜号角,号角表面布满铜绿,却依旧散发着苍凉的光泽。面容在薄雾与水汽的遮掩下模糊不清,唯有一股历经沧桑、引渡万魂的沉寂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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