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透窗棂,林昭俯身拾起那片自门缝滑入的焦纸,指尖触及边缘,粗粝如枯叶。纸背残印尚存一角“兵部”二字,墨色沉黯,似经火燎后仓促扑灭。他未展读,亦未焚毁,只将其置于案角,与昨日所藏油纸包并列。三日后移库之期将至,密件未动,而风波已起。
翌日辰时,掌院学士遣人召见。
林昭整衣入堂,见学士案前摊开一册名录,朱笔圈点,正是《起居注》修纂名单。原定七人,今于末尾添一新名——林昭。学士抬目,声缓而重:“西清阁缺一誊录,需心细守法之人。昨闻你在档案房执律不阿,次辅亲批‘可用’。今日补入,即刻赴任。”
林昭垂首应诺,不问缘由,亦不露喜色。守法本分,竟成擢升之阶,此中意味,冷暖自知。
腰牌入手,铜质沉冷,刻“修史”二字,下缀编号“丙七”。此牌需日日验放,出入西清阁者,不得携笔墨私物,唯官发纸砚可用。守卫森严,如临禁庭。
西清阁在宫城西北隅,三层楼阁,外环回廊。林昭持牌入内,值事主簿引其至二楼东厢,分派整理“嘉德年间起居残卷”。此档列于最末架,尘封已久,纸页泛黄,多有虫蛀。主簿言:“此皆未定稿,或抄误,或删弃,仅供校勘参考,不必录入正册。”
林昭领命,静坐案前,逐一翻检。残卷多为日常起居记录:某日视朝,某日祭庙,某日召对某臣。然至嘉德十七年冬月条,笔迹突变,墨色浓重,似仓促补录。
其文曰:“十一月朔,夜半,帝召人于偏殿,屏退内侍,密语良久。其人出,持玉珏半,曰:‘信物已分,事成当合。’语涉国本,未载详录。”
林昭指节微顿。此条不见于《嘉德实录》,亦未见于任何传世史籍。更异者,此页纸张较他页略厚,纹理细密,乃宫中特制桑皮纸,专用于密记要事。然此页无批红,无签押,仅以细线缀于残卷末尾,显为后人私自夹入。
他取三版抄录本对照:一为初稿本,此条尚存;二为校正本,已删此句;三为定稿本,连“十一月朔”整日记录皆削。显系有意抹除。
林昭依档号查原卷,于积尘箱底寻得对应卷册。箱锁锈蚀,开启时落灰如雾。卷轴外包青绸,已霉变斑驳,展开寸许,忽觉指腹触到夹层异物。他缓力剥离内衬,取出一物——半块青玉珏。
玉色苍青,断口锯齿,纹路盘绕如云雷。林昭自怀中取出家传玉佩,轻覆其上。纹路竟完全契合,仅尺寸稍大,似母体残片。两玉相接处,隐有暗纹浮现,似铭文残迹,然未及细察,远处巡房铃响。
他立即将玉珏藏入《大晟礼制考》书脊夹层,合书归架。巡房内侍穿廊而过,脚步沉稳,每半时辰一次,从无虚漏。
待其远去,林昭调阅《嘉德礼典》,查“玉珏”条:“先帝赐信物,分执为契,合之为证。”又查“玄圭”条:“礼器也,授托孤之臣三人,癸未年冬赐于偏殿,子时授讫。”
他心头一震。
玉珏背面,细篆六字:“癸未·子时·玄圭”。
正是先帝驾崩前十二时辰。
此玉非寻常信物,乃托孤之凭。而残卷所记“持玉珏半”之人,竟与他林家玉佩纹路相合。血脉之缘,抑或阴谋之始?
铃声再响,林昭合典归架,不动声色。归还时,借整理书册之机,将《大晟礼制考》移至内层,玉珏仍藏其中。袖中油纸包微动,内有“三日后移库”密书,与今晨所得焦纸并置案底。
两秘并列,一属当下,一涉前朝。
夜半值尽,林昭离阁。腰牌交还守卫,目光扫过西清阁匾额,漆色斑驳,“清”字右下已剥落。他转身步入宫道,风穿廊柱,衣袖轻扬。
值房灯未熄,他取笔录今日公务,字迹平稳:“奉命整理嘉德残卷,校录未定稿三册,无疏漏。”于页末夹缝,以极细笔锋刻一“珏”字,深陷纸背,外视不见,指腹可辨。
三日后移库之期将至,兵部密件尚未归档。而今,又添一物——半块玉珏,一段残史,一句“信物已分,事成当合”。
他收笔入匣,油纸包置于案角,正欲吹灯,忽闻门外轻响。
门未启,亦未叩。
一片纸角自门缝滑入,泛黄,边缘焦痕未尽,似从火中抢出。纸上无字,唯墨渍一道,形如断钩,横贯中央。
林昭俯身拾起,置于灯下。墨痕干裂,纸背微透残印——一角“兵部”二字,隐现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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