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时,府衙大堂外已列差役百名,铁甲映日。林昭立于案前,手中握着那封加盖玉玺的圣旨副本,指尖划过“一律革职拿问”六字,力道沉稳。老张捧着一叠缉捕令候在侧旁,纸页边缘已被摩挲得微卷。
“传令。”林昭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廊下肃静,“周崶押解已至城外十里,调两队巡骑迎入,不得有失。十五家商号主事者,限一个时辰内到案听审,逾时不至,即刻查封宅院,锁拿亲属。”
老张应声而出。不到半刻,街市上传来马蹄急响,尘烟未落,便见一辆囚车由重兵押送而入。车中铁链哗动,周崶披发垢面,官袍早被剥去,只着粗布囚衣。他抬头望见府衙匾额,喉头滚动,终未出声。
午时初刻,大堂鸣鼓三通。
林昭端坐正位,左右书吏分列,卷宗堆叠如山。差役将周崶推跪于堂中,身后十六名盐商主事者依次俯首。百姓闻讯聚于衙外,里三层外三层,鸦雀无声。
“转运司原任使臣周崶!”林昭拍案,“你任浙东盐务五年,经手官盐百万斤,今查实:自嘉和十二年起,勾结地方仓吏,私扣漕运官盐十万斤,囤积不放;抬价至市售百二十文每斤,致民无盐可食;受贿银八千两,金条四十七根,藏于杭州西湖别业夹壁之中;更指使爪牙散布谣言,毁谤清官,阻挠新政推行。此其一罪。”
堂下有人轻颤。
“其二,你为掩行迹,贿赂州判三人、县丞五人、仓官十二人,皆有账册画押为证。其三,去年冬荒,百姓以草根充饥,南市陶三娘卖女换盐,衢州七村饿毙十三人,皆因盐贵而绝生路。你知而不报,反奏称‘民间盐足,无需开仓’。其四,林某上奏弹劾当日,你连夜遣人赴京,三日后竟得升迁户部郎中之旨——尔等上下串通,视国法如儿戏!”
每念一项,书吏便呈上一份红签卷宗。老张逐一展开,高声宣读账目明细、证人供词、交易凭据。一名年迈乡老被请上堂指认,颤声道:“我儿去年用三十文买半斤盐,熬汤喂病妻,她喝完就吐血死了……临死攥着铜钱说,这盐比命还贵。”
周崶伏地,额头抵地,冷汗浸透衣领。
“你可认罪?”
“罪……罪该万死。”周崶嗓音嘶哑,“小人一时贪念,酿此大祸,求大人开恩……”
“开恩?”林昭冷笑,“你收银子时,可对百姓开恩?你抬价三倍时,可对天理开恩?今日不是我审你,是浙东十万黎民审你!”
堂外百姓齐声呼喊:“斩!斩!斩!”
林昭挥手,差役将周崶拖下。其余盐商主事者抖如筛糠。林昭目光扫过众人:“凡主动招供、交出隐产者,可免株连妻儿。若再隐瞒,一经查实,满门流徙岭南。”
翌日清晨,三家闭门拒捕的盐商家主宅前贴上封条。差役砸开大门,搬出成箱银锭、地契、珠宝。其中一家后院挖出藏盐窖三处,存盐四万余斤,霉变发黑。午后,七名主事者自行叩首仪门外,递上家产清单。
第三日,林昭亲赴牢狱巡视。周崶独囚死牢,镣铐加身。另几名重犯分押东西两厢,各设双岗。夜半果然有黑影攀墙,守卫发现后追击,擒获二人。搜出身怀短刃,刀柄刻有旧裴党暗记“山纹环”。林昭验刀后命人收押,暂不深究。
次日午时三刻,城南法场围满百姓。日头高悬,旗幡静垂。监斩官林昭着绯袍,佩铜印,立于台前。
鼓声三响,周崶被押至刑台。刽子手举刀,寒光一闪,人头落地。血溅三尺,围观者中有老妇扑地痛哭,抱着一块破布,上写“求一口贱盐”,正是前番投书之人。
其余盐商依罪量刑:主谋三人斩首,从犯十二人流放琼州,家产尽数抄没,田宅充公,商号名录焚于市曹。孩童拾起灰烬中的残片,高喊:“林青天!林青天!”
归途之中,街巷渐亮灯火。林昭步行回衙,未乘轿。路过一处陋巷,见几个孩童蹲在墙角,用炭条在地上写字。一人念道:“盐政新规第一条:官盐每斤不得超过四十文。”
林昭驻足片刻,未出声,继续前行。
府衙书房内,烛火摇曳。老张捧来最终卷宗,请他签署结案文书。封面墨书“盐弊案结”四字,笔力千钧。
林昭提笔,在末页签下姓名与日期。放下笔时,指尖沾了点墨,顺势在纸上留下一小团晕痕。
老张低声道:“衢州那边来报,赵文炳昨夜在狱中咬舌,未遂。现锁于重枷,饮食皆由人喂。”
林昭点头,起身走到窗前。夜风拂面,远处传来更鼓声。他望着城中点点灯火,忽然道:“把那三处盐窖打开,明日辰时,召各村保正前来领取存盐,按户分发,不得收费。”
老张应诺欲退。
“等等。”林昭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老张,“这是昨日有人塞在鼓架下的线索,说杭州还有两处私盐码头,背后牵涉京官。你派人去查,走驿路加急,报给谢允。”
老张接过纸条,转身出门。
林昭重新坐下,翻开一本新册子,题为《浙东盐务改制草案》。他执笔写下第一行字:“官办盐局,直通村镇,杜绝中间盘剥。”
笔尖顿住,墨滴落在纸面,缓缓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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