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边关战事吃紧,朝廷连征重税,连地处偏远山区的嬴水镇也日渐萧条。
原已歇业半年的“五味居”前,这天清晨却罕见地有了动静。嬴娡撸起袖子,将一块新漆的木牌挂上门楣,上面赫然四个大字——“平民小馆”。
“阿娡,这般直白的名号,会不会让人笑话咱们?”茗蕙扶着梯子,仰头担忧地问。
“如今这光景,谁还顾得上风雅?”嬴娡利落地爬下梯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百姓要的是实惠,咱们就给他们实惠。”
她站在门前,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想起一年多前五味居的热闹光景,心头一阵酸楚。如今,二姐失联,七哥又离家从军,听说边关烽火连天起,家中积蓄日渐稀薄,直到后来揭不开锅,下地挖野菜,若再不开源,这一大家子——年迈的父亲、多病的母亲、未成年的弟妹,还有那几个侄子,怕是连稀粥都喝不上了。
“八妹,弟妹,里面都打扫干净了!”嬴芜从门内蹦出来,脸蛋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就说这些人当中就数她年龄最大,但也数她心性最纯,跟孩子一样。
三人走进店内,但见桌椅擦得发亮,灶台焕然一新,只是后厨的食材架上,远不如从前丰盛。
茗蕙轻叹一声:“咱们从前那些昂贵的山珍海味都没了,如今这些...只怕做不出从前的味道,你们说生气还能做起来吗?毕竟现在的经营策略跟以前和完全不一样。”
嬴娡却目光坚定:“正因为时局艰难,咱们更要变通。我琢磨了半月,战事不断,壮丁都被征去前线,镇上多是老弱妇孺,牙口不好,消化也弱。且大家手头紧,既要吃得饱,又要花钱少。”
她拿起一根新鲜的萝卜,又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杂粮:“从今日起,咱们主打软烂、温热、价廉的菜品。把那些华丽的菜式全都换成实在的,毕竟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做华丽菜式的经营成本不是。现在的菜品,所以说做出来挣不了几个钱,但可以供我们一家勉强糊口度日,说不定还能攒上一些钱,谁生个病也能请得起郎中,这就足够了。乱世之中,我们不发国难财。同时,这样做还可以积德行善,叫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冲了进来:“掌柜的,行行好,给点热汤吧!孩子饿得晕过去了!”
茗蕙连忙上前帮忙将孩子安置在椅子上,嬴芜赶紧倒了碗温水。
嬴娡看着那孩子干裂的嘴唇,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厨房,不多时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这是...”汉子看着那碗色泽朴素的汤,有些迟疑。
“这是菜根鲜汤,用萝卜根、白菜根和少许干菇熬的,不费钱,但养人。”嬴娡轻声道。
汉子感激地接过,小心地喂给孩子。几口下肚,孩子的脸色竟慢慢恢复了红润。
“多谢掌柜!这汤...真好喝,我从未尝过这般鲜美的味道。”汉子掏出几个铜板,羞愧地说:“我只有这些...”
嬴娡只取了其中两枚:“两文就够了。”
汉子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离去后,茗蕙惊讶地问:“阿娡,那汤怎么如此鲜美?我见你只放了菜根和干菇。”
嬴娡微微一笑:“这是我昨夜琢磨的方子,将菜根先烤过,再慢火熬煮,能激发甜味。再加上一点咱们自制的酱料,自然鲜美。”
接下来的日子里,从前的五味居,也是现如今的“平民小馆”悄然发生了变化。
嬴娡创出的“杂粮糊羹”,用糙米、豆类和野菜熬成,一碗只需一文钱,却饱腹暖身;“骨汤煨菜”将肉铺丢弃的骨头买回,熬制浓汤后煨煮时蔬,软烂易食,且营养丰富;“蒸野菜团”用当季野菜和少量杂粮面粉制成,蘸着特制的酱料,风味独特。
这些菜品价钱便宜,味道却出奇的好,很快便在镇上传开。
然而,生意刚有起色,麻烦便找上门来。
这日午后,镇上恶霸赵川带着几个跟班晃进店来,大大咧咧地坐下:“听说你们这儿生意不错啊,给爷上几样招牌菜!”
嬴芜吓得往后厨躲,茗蕙强装镇定地上前招待。
赵川一行人吃饱喝足,抹抹嘴就要走人。
“客官,还未结账...”茗蕙硬着头皮道。
赵川斜眼一瞪:“记账上!”
“本店小本经营,恕不赊账。”嬴娡从后厨走出,面色平静。
赵川冷笑一声,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知道这条街是谁罩着吗?不交保护费,还想做生意?”
“朝廷律法明令,不得私征杂税。赵爷是要违抗王法吗?”嬴娡不卑不亢。
赵川恼羞成怒,正要发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伤兵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其中一人道:“就是这家,汤养人又不贵。”
赵川见有外人,狠狠瞪了嬴娡一眼:“走着瞧!”便带人溜走了。
伤兵们进门坐下,嬴娡连忙和茗蕙、嬴芜一起张罗饭菜。见他们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色苍白,嬴娡特意多添了些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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