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气氛则更为紧绷。崔氏躺在特制的产床上,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中衣和头发,额前的发丝黏在苍白的面颊上。剧烈的宫缩阵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让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痛呼。经验丰富的首席稳婆守在床边,一边观察着她的情况,一边用沉稳而带着鼓励的嗓音引导着:
“少夫人,放松,别怕……跟着老身来,吸气……对,慢慢吸,深深的……好,现在,缓缓吐气……宫口正在开,您先省着点力气,待会儿再用劲……”
“啊——!”一阵尤其强烈的宫缩袭来,崔氏终于忍不住喊出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双手死死抓住了身下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
“快了快了!看到头了!少夫人,跟着老身的口令,吸气——呼气——使劲!使劲啊!”稳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鼓励。
崔氏汇聚起全身残存的力气,脸颊因用力而涨得通红,颈项青筋微微凸起,按照口令,奋力向下使劲:“呃啊啊啊啊——!”
“好!好!就这样!头出来更多了!再使把劲!快了,快了!已经看到头了!快,接着来,吸气,呼气,使劲!啊啊,使劲,啊 啊 啊!”稳婆的声音和侍女们紧张的低声鼓励交织在一起。
“使劲啊 啊 啊 啊 啊——!”崔氏发出近乎嘶哑的呐喊,感觉身体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眼前阵阵发黑。
“好!好!在加把劲!啊啊啊 ,啊啊啊啊 ,快了,快了,三二一,啊啊啊——!”
随着这一声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量的最后嘶喊,一声极其响亮、甚至带着些尖锐、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婴儿啼哭声,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第一道璀璨阳光,猛然从产房内迸发出来,瞬间划破了廊下那凝固了许久、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林承业猛地停下脚步,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就要往产房里冲,被眼疾手快的管家和几个老成的仆妇连忙拦住。
林枫持书的手微微一颤,书卷险些滑落,他迅速稳住,一直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目光如电般射向产房门口,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期盼。
房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首席稳婆用干净的热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脸上堆满了发自内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快步走出,对着林枫和王婉宁的方向便深深地拜了下去,声音洪亮,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高声报喜:“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天大的喜事!少夫人她……她为您二位添了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哭声亮得很呐!”
“好!好!”林枫一直紧绷的身躯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连说了两个“好”字,眼中锐利尽去,换上了难以掩饰的、如同寻常老翁般的欣慰与激动,甚至隐隐有泪光闪动。林承业更是长舒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脸上瞬间焕发出狂喜的光彩,激动得手足无措,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声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王婉宁一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无比欣慰的笑容,她先是双手合十,面向西方低声虔诚地念了句佛号,感谢佛祖保佑,随即立刻恢复主母的沉稳,对稳婆道:“辛苦了!你们都有大功!所有人都有重赏!”她又转向身边的心腹嬷嬷,语速快而清晰,“快去账房,按最高等的例,准备赏钱,稳婆团队加倍!府中上下,所有仆役,这个月统统发双倍月钱!让大家也沾沾喜气!”
“谢夫人赏!”下人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齐声道谢,院内的气氛瞬间从极度的紧张转为一片欢腾。
很快,产房内部大致收拾妥当,允许主要家人进入了。王婉宁率先走了进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药草味。她走到床边,看着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精神、嘴角带着满足微笑的儿媳崔氏,心中充满了怜惜。她轻轻握住崔氏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是我们林家的大功臣,好好休息,一切都好。” 崔氏虚弱地点点头,眼中含着泪花,是解脱,也是喜悦。
安抚好儿媳,王婉宁才从乳母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被包裹在柔软明黄色锦缎襁褓中的新生儿。
她抱着这个小小的、来之不易的孙儿,走到外间,来到林枫面前。林枫早已站起身,目光灼灼地落在那个小小的襁褓上。王婉宁轻轻掀开衣角,露出新生儿那尚且皱巴巴、红彤彤、闭着眼睛,像个小老头子似的脸蛋。
林枫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张小脸的瞬间,一种奇异而磅礴的感动,如同温热的潮水般不受控制地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心脏猛地一缩,一时间竟有些怔忪,几乎忘记了呼吸。这是他的长孙,是他林枫血脉的延续,是林家未来绵延的希望所在,是他与婉宁,乃至整个家族期盼已久的结晶。沙场征战的铁血,朝堂博弈的机心,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脆弱而鲜活的生命洗涤、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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