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清晨略带慌乱的分别后,尹千殇好像有意无意地躲着和沈清歌单独相处。他依旧带她在琴川四处闲逛,喝酒听曲,看市井百态,但总在气氛快要沉静下来的那一刻,抢先扯开话题,或是突然加快脚步,要么就猛地关心起方兰生那小子又闯了什么祸。
沈清歌将他的闪躲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只是安静配合着,眉眼间的笑意却越发温柔了然。她知道,那层坚硬的壳被无意中敲开了一丝缝,他自己反倒先别扭起来。
这天午后,尹千殇又不知溜达到哪个酒肆去了,留沈清歌一人在客栈院里晾晒洗净的衣物。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草木清香。
她正踮着脚将尹千殇那件宽大青衫搭上晾衣绳,指尖无意碰到内衬一处硬物。触感不像普通布料,倒像是个小东西。
她心下微感诧异,小心地探手入内袋,摸出个不过婴儿拳头大小、略显旧的锦囊。锦囊是上好的墨绿色绸缎,边角已有些磨损,颜色也被岁月浸得深浅不一,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极其繁复古老的纹样,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透着一股神秘久远的气息。
这锦囊……她从没见尹千殇戴过,也和他平日落拓不羁的风格完全不搭。它被这么仔细地藏在贴身内袋,显然极为重要。
沈清歌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捏着那枚小锦囊,能感觉到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细小、硬硬的东西。是护身符?还是……与他模糊的过去、与那夜他痛苦呓语有关的东西?
正当她对着锦囊出神时,院门外传来熟悉的、略带虚浮的脚步声。
尹千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了进来,一眼看见沈清歌站在晾衣绳旁,手里正捏着那枚墨绿锦囊。他脸上的懒散笑意瞬间僵住,脚步停在那里,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滞了刹那。
沈清歌抬起头,看到他骤变的脸色,心中明了。她并未惊慌,也没立刻藏起锦囊,只是拿着它,走到他面前,轻轻递还给他,声音温和如常:“尹大哥,刚才晾衣服时,这个从你衣袋里掉出来了。”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只是捡起一枚普通铜钱,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探究或好奇,只有纯粹的“物归原主”。
尹千殇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掌心的锦囊上,又缓缓移向她平静的脸。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去接。那双总是盛着醉意或戏谑的眼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警惕、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被触及逆鳞般的冷意。
半晌,他才伸出手,动作有些缓慢地从她掌心取回了锦囊。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柔嫩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的颤意。
他将锦囊紧紧攥入手心,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这东西捏碎。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没什么,”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种刻意的、欲盖弥彰的轻描淡写,“以前随便买的小玩意儿,差点忘了还有这东西。”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若真是“随便买的小玩意儿”,何必藏得这么隐秘?又何必露出方才那般神色?
但沈清歌只是顺从地点点头,眉眼弯弯,仿佛全信了他的说辞:“原来是这样。看着绣纹很别致,收好吧,别再弄丢了。”
她不再多看那锦囊一眼,转身继续晾剩下的衣物,神态自若,好像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尹千殇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的锦囊,那冰冷的警惕和骤然被掀开一角的恐慌,在她全然信任、毫不追问的态度下,竟显得有些……可笑和多余。
他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松弛下来,眼中的冷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他默默将锦囊重新塞回贴身内袋,轻轻拍了拍,确认它安然待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整个下午,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锦囊的事。尹千殇依旧喝酒,沈清歌依旧做针线活,偶尔低声说几句,气氛似乎恢复了往常。
只是尹千殇喝酒的速度好像慢了些,目光偶尔会落在沈清歌安静的侧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稍长,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审度。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琴川的夜市渐渐热闹起来,各色灯笼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人流如织,比白天更添几分鲜活生气。
“走了,丫头。”尹千忽然放下酒壶,站起身,“带你去个地方。”
“嗯?”沈清歌意外地抬头,“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尹千殇难得卖了个关子,嘴角勾着一丝懒洋洋的、却比平时真切几分的笑,“总待在客栈里,没病也闷出病来。”
他率先朝外走,沈清歌放下针线,带着几分好奇跟上。
夜市果然热闹非凡。杂耍艺人周围喝彩声不断,小吃摊飘着诱人香气,卖花灯、泥人、首饰的摊前围满了年轻男女。
尹千殇双手揣在袖子里,在人流中不紧不慢地走着,却始终让沈清歌走在自己内侧,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替她隔开拥挤的人潮。他的目光在两侧琳琅满目的摊位上扫过,似乎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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