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蛇眠
暴雨如注,砸在青石巷的瓦片上,噼啪作响。整条街像是被泡进了墨水缸里,黑得透不过气。老祠堂前那口百年古井,井口裂了一道蜿蜒如蛇形的缝,夜风一吹,竟传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有人在井底哭。
井边跪着一个男人,浑身湿透,膝盖陷进泥水里。他叫**封砚**,三十出头,眉骨高耸,眼神沉得像深潭。此刻,他双手撑地,背上压着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据说是祖上传下的“镇魂碑”。两名身穿黑袍的老者站在他身后,一人手持铜铃,一人捧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口中念念有词。
“双头之祸,不除则族灭。”年长者声音沙哑,“你既承血脉,便当替罪。”
封砚咬牙,脊梁几乎要被压断。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混着血丝滑入嘴角。他不是没反抗过,可每次挣扎,背上那碑就仿佛活了,纹路发烫,烙进皮肉,疼得他几欲昏厥。
而祠堂门内,灯火通明。一群人围坐在八仙桌旁,饮酒吃肉,谈笑风生。为首的青年名叫**公冶烈**,二十七八岁,穿一身暗红唐装,手腕上缠着一条活蛇制成的手链,蛇头还微微翕动。他端起酒杯,朝门外冷笑:“瞧,咱们封家的‘贵种’,又在替全族赎罪呢。”
没人出来扶一把。没人说一句公道话。
忽然,一道惊雷劈落,正中祠堂屋顶。瓦片崩飞,火光一闪即灭。众人惊呼躲闪时,封砚缓缓抬头,眼底竟闪过一抹幽绿——如同蛇瞳初睁。
他低声喃喃:“你们忘了……我也是它选中的。”
雨更大了。井口的裂缝,悄然扩宽。
二十年前,封家村曾出过一场惨案。
那年冬至,全村祭祖,供桌上摆满了牲礼与香烛。可就在午夜钟响之际,守祠人听见井中有异响,下去查看,却发现井底堆满了尸体——七具,全是封氏嫡系子弟,胸口皆被撕开,心脏不翼而飞。
更诡异的是,每具尸体脸上都带着笑。
警方调查无果,最终归为邪教杀人案。唯有一本残破族谱记载着一句话:“双头蛇现,血洗同根。”
自此之后,封家每代必出一子,天生双瞳异色,左眼褐,右眼绿。此子出生当日,母体暴毙,接生婆疯癫,家中牲畜一夜死绝。族老称其为“蛇嗣”,乃双头蛇灵寄体之人,非福即祸。
封砚,正是这一代的“蛇嗣”。
从小,他就活得不像个人。
不能入学,不得拜祖,连吃饭都要单独蹲在柴房角落。村里孩子见他就扔石头,喊他“吃人心的妖怪”。父母早亡,说是山洪遇难,可棺材抬回来时,尸身布满抓痕,喉管被利齿咬断。
唯有祖母护他。直到七岁那年,她在井边洗衣,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被拖入井中。三天后捞上来,全身干瘪如纸,眼眶空洞,嘴里塞满青苔。
从那天起,封砚再没哭过。
他知道,自己体内住着东西。每当月圆之夜,耳边就会响起窸窣之声,像是鳞片摩擦泥土,又似两条舌头同时吐信。有时他在镜中看到自己,会发现瞳孔分裂成上下两半,仿佛真有另一双眼睛,在颅骨深处冷冷注视着他。
十八岁那年,族会召开,决定是否将他“净化”。
公冶烈站出来,冷笑着说:“留着他,迟早是个祸根。不如趁早烧了,献给列祖列宗。”
是夜,封砚被绑在火刑架上,浇满桐油。火焰点燃刹那,他仰天嘶吼,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划破长空。紧接着,狂风骤起,祠堂梁柱断裂,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鼎从天而降,正好砸灭大火。
族老颤声宣布:“天意护之……不可杀。”
但自那以后,每年冬至,他仍需跪于井前,承受镇魂碑之压,以示“压制邪灵”。
今年,已是第十一次。
而这一次,碑下渗出的不再是雨水,而是血。
封砚低头看着掌心裂开的伤口,鲜血滴落,竟在泥水中蜿蜒爬行,凝成一条微型蛇形,钻入井缝消失不见。
他嘴角缓缓扬起。
“等了这么多年……”
“也该轮到你们尝尝,被吞噬的滋味了。”
雨势渐歇,晨雾弥漫。
祠堂内,公冶烈揉着太阳穴走出,昨夜喝多了,脑袋嗡嗡作响。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皱眉:“怎么还不开工?修缮队不是说今天来拆旧墙吗?”
话音未落,一名工人慌张跑来:“公冶先生!东墙挖出东西了!”
“什么东西?”
“一具……蛇骨。”
公冶烈心头一跳,快步赶去。只见庭院东侧的土坑中,露出一段灰白色骨骼,弯曲如弓,关节粗大,最骇人的是——它有两个头颅,相背而生,每个头颅都有三排锯齿状牙槽。
围观村民纷纷后退,窃窃私语。
“双头蛇……真的存在?”
“那是封家祖坟迁建时埋下的……说是镇宅用……”
“可这骨头……怎么看都不像动物啊……”
公冶烈盯着那骨骸,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伸手扶墙,指尖触到砖缝间一丝黏腻——竟是暗红色的油脂,散发着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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