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娟醒来时,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河沙,又腥又涩。天还没亮透,寝室里弥漫着女生宿舍特有的、混合了雪花膏和汗味的气息。她下意识地蜷了蜷脚趾,触到的不是粗糙的草席,而是一种冰凉粘腻的淤泥感。
她猛地坐起身。
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她看见自己的双脚沾满了黑黄色的泥巴,脚趾缝里还嵌着几根折断的草茎。不仅是脚,她的睡裤直到膝盖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她伸手摸了摸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河底水草的腥气。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身上穿着的,不是睡前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睡衣,而是——她昨天上学时穿的那件蓝布外套!外套的前襟和袖口,也全是泥水干涸后的斑驳印记。
“我……我怎么……”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昨晚熄灯后,她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想着曹庄生病的母亲,想着下周的伙食费,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呢?
然后就是现在。她像个刚从水塘里爬出来的人,莫名其妙地坐在了本该锁死的寝室里。
“吱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端着脸盆的舍友张丽走了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吓了一跳:“小娟?你……你啥时候起来的?你咋这副样子?”
曹小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五中。曹庄离学校有十几里地,中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庄稼地和一条叫“月牙河”的宽沟。一个女学生,夜里梦游回了家,又梦游回了学校?而且,她是怎么办到的?
寝室管理员王婆被叫来了,她赌咒发誓,昨晚九点半准时落了锁,那把黄铜大锁结实得很,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看门的老张头也拍着胸脯保证,学校的大铁门天黑就上了闩,别说是人,就是只野猫也钻不进来。有好奇的男生去看了围墙,两人多高的砖墙,顶上还插着防贼的碎玻璃碴子,连最皮的猴子也翻不过去。
曹小娟被叫到了教务处。面对老师惊疑不定的目光,她只是低着头,反复绞着那件湿外套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不知道……我就记得,做了个梦,梦见我娘了……她在哭……然后,然后就醒了……”
学校觉得这事邪门,派了个老师用自行车驮着曹小娟回曹庄核实。一到村口,就看见曹小娟她娘正倚着门框抹眼泪,见到女儿,一把搂住,哭得更凶了:“我的娟啊!你昨晚……昨晚是回来过了哇!”
据她娘断断续续的讲述,昨天后半夜,她因为心口疼得厉害,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窗户纸哗啦哗啦响。她以为是风,可接着,好像听到极轻极轻的敲门声,还有女儿小娟带着哭腔的喊娘声。她当时病得昏沉,以为是做梦,挣扎着想去开门,却怎么也动不了。等天亮缓过劲来,开门一看,门槛外的泥地上,赫然有几个湿漉漉的小脚印!那脚印从院子外一直延伸到窗下,又消失在通往村外庄稼地的小路上。
方向,正对着五中。
事情传开,越发的玄乎了。有老人说,那是“孝心通灵”,闺女牵挂娘,魂儿离了窍,走的是“阴间路”,阳世的锁自然锁不住。也有人说,月牙河早年淹死过不少贪玩的孩子,怕是水鬼找了替身,借了小娟的身子走了一趟奈何桥。不然,怎么解释她一身的水汽和泥泞?
曹小娟此后似乎并无异样,只是人更加沉默。只是有细心的同学发现,每逢月圆之夜,她睡得格外沉,有时还会在梦里发出类似蹚水过河的、哗啦哗啦的呓语。
而五中看门的老张头,从此夜里打更,路过那片黑黢黢的围墙根时,总觉得后颈窝凉飕飕的,好像总有个湿漉漉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丈量着那条活人看不见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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