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有个地方，老司机们提起来都心里发毛——就是城郊那个老桥洞。那可是以前通往市里、县里的必经之路，但现在，但凡有点条件的，宁可多绕几里路，也不愿意在深夜从那儿过。
说起这桥洞的邪乎，就不得不提邻村的张老五。那是大概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张老五还是个壮实汉子，开车拉货是一把好手。有天晚上，他给县里送完货急着回家，眼看天色擦黑，他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那条近路，也就是要穿过那个长长的、灯光昏暗的老桥洞。
那天晚上，据后来唯一清醒时的片段描述，他开着那辆旧货车，车灯的光在桥洞的墙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斑。就在车头快要完全进入桥洞阴影里的时候，他无意间往桥洞底下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差点要了他的命，也彻底毁了他的人生。
他后来断断续续地跟极少数敢问的人说，就那一眼，他看见桥洞底下，根本不是空的。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那些人影影绰绰，挤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囫囵个的。有穿着破旧衣服、脖子以上空空荡荡的无头鬼；有脸烂了一半，眼珠子耷拉在外面的；有缺了胳膊，用剩下半截膀子朝他挥动的；还有拖着断腿，一瘸一拐想往他车这边凑的……什么样的都有，共同点是，他们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齐刷刷地，朝着他的车招手。
那不是欢迎的手势，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渴望的召唤，仿佛在说：“来啊，来我们这边……”
张老五当时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都凉了。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眼前一黑，手脚瞬间不听使唤。货车失控地猛地一歪，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狠狠地撞向了桥洞坚实的水泥墩子。
轰隆一声巨响，惊动了附近村子的人。等大家赶到，把浑身是血、卡在驾驶室里的张老五拖出来时，发现他命大，竟然还有一口气。可是，人是活着，魂却好像丢在了那个桥洞里。
他的腿在车祸中废了，从此走路一瘸一拐。更要命的是，他的精神彻底垮了。刚救回来的那几年，他整个人痴痴傻傻，见了谁都不认识，嘴里反反复复，就只会叨咕着一句话，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好多鬼……好多鬼……好多鬼……”
日子一年年过去，张老五的命是保住了，在家人照料下，疯癫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生活能大致自理，也能和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和从前那个精明能干的汉子判若两人，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惊惶和呆滞，像是灵魂的某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个恐怖的夜晚。
有胆子大、好奇的年轻后生，喝酒时壮着胆子问他：“五叔，当年桥洞底下，你到底看见啥了？”
张老五听到这话，身体会明显的一哆嗦，浑浊的眼睛里恐惧再次弥漫开来。他通常会沉默很久，然后才用带着颤音的语气，重复那个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情景：
“人……桥底下全是人……没脑袋的，脸烂了的，缺胳膊少腿的……都……都冲我招手……叫我过去……”
他说得极其认真，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由不得你不信几分。
后来有老人念叨，说那个桥洞啊，几十年前没修路的时候，旁边是个乱葬岗，再往前数，好像还打过仗，死过不少人。也许，张老五那天晚上，阴差阳错，在某个特定的时辰，看到了本来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些久远以前横死、却始终徘徊不去的“东西”。它们聚集在桥洞的阴影里，等待着每一个路过的生魂，企图拉人作伴。
所以直到现在，每当夜幕降临，那个老桥洞依旧孤零零地卧在那里，洞口黑黢黢的，像一张能吞噬光线和生命的巨口。偶尔有不得不在晚上经过的车辆，总会提前把油门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司机们甚至不敢侧头往桥洞深处看。
谁也说不清张老五看到的究竟是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但“桥洞底下好多鬼”这句话，和那个一瘸一拐的背影，成了那个地方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警示。
毕竟，有些地方，你宁可信其有。谁知道下一次，那些招手的“人”，会不会真的把人留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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