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被削去中枢实权,仅剩都督虚衔,如同猛虎被拔去利齿,困于笼中。建业城内的政治气候,一夜之间变得诡异而压抑。倭国使团与那些潜伏的“神女”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活动愈发猖獗;而原本与周瑜不睦或心生嫉妒的江东旧臣,也开始蠢蠢欲动,欲趁机扳倒这位昔日权倾一时的大都督。
数日后,吴侯府朝会。
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周瑜的位置空着,他称病未朝——并非真的沉疴在身,而是不愿再面对朝堂上的猜忌与攻讦。取而代之的是新任水师副都督吕蒙,虽站姿挺拔,眉宇间却难掩局促,站在武将班列前端,显得格格不入。孙权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猜疑。
张昭率先出列,手持笏板,朗声道:“主公,倭国使者难升米再次呈递国书,并献上白银万两、珍珠百斛。其国主卑弥呼深感主公恩德,愿永为东吴藩篱,并恳请加大互市力度。尤其希望采购我东吴海流季风图、造船辅料配方,及聘请资深造船匠师百人,助其建造远洋商船,以利商贸往来。彼愿以五倍市价支付白银,并立下血誓,所获技艺绝不用于军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海流季风图关乎江东水师航道命脉,造船辅料配方(如桐油、帆绳炼制之法)更是水师战船耐用的核心,远比单纯的旧船图纸重要!
老将程普须发戟张,出列怒喝:“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海流图与辅料配方乃我江东水师根基,岂能轻售外藩?倭人狼子野心,今日购去,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黄盖亦紧随其后,沉声道:“程将军所言极是!我等追随孙氏三代,血战疆场,方得今日基业。倭人仅凭些许白银,便想取我核心机密,主公万不可被小利蒙蔽!”
诸葛瑾也谨慎进言:“倭人其心难测,即便立下血誓,亦不足为信。核心技艺外泄,后患无穷,还望主公三思。”
然而,此前收了倭国重礼、又受枕边风影响的顾雍、步骘等大臣,却纷纷出列支持张昭。
顾雍道:“倭国僻处海岛,纵得海流图与配方,若无我江东之船坞规模、水师操练之法,亦难成气候。售之换得巨万白银,可充盈国库、增补军饷,以抗楚、曹之压,有何不可?”
步骘附和道:“况倭国已立血誓,且愿将使者家眷留质建业。若一味拒之,反显我江东小气,恐失远人之心。”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之上火药味十足。孙权心中矛盾,既贪图白银之利,又知干系重大,目光不由落在吕蒙身上:“子明,你现掌水师实务,依你之见如何?”
吕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启禀主公,海流季风图关乎航道安危,造船辅料配方乃战船核心,绝不可全售!但倭人来意甚坚,若一味驳回,恐生嫌隙。臣以为,可售予其近海简略海图、寻常船用辅料配方,并仅允其聘请年过五旬、不掌核心技艺的退役匠师三十人。同时,需派专人全程监视匠师行踪,严禁私传秘术,如此方能兼顾利弊。”
他话音刚落,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便响起,出自一向与周瑜不和的谋士严峻:“吕都督此言,看似周全,却似有偏袒前都督之意啊。”
孙权眉头一挑:“此言何意?”
严峻躬身道:“下官听闻,昔日周都督在时,对倭国事务向来严防死守,言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吕都督处处留有余地,莫非是顾忌周都督旧情,怕违逆其往日主张?”
这话极为刁毒,表面是指责吕蒙,实则暗指周瑜虽赋闲,仍能影响水师决策,戳中了孙权最敏感的“权威”神经。
孙权脸色顿时一沉,冷声道:“江东之事,寡人自有决断!周瑜既已休养,军国大事,无需再循其旧例!”
他转向张昭:“便依子布之议,却需修改条款:售予倭国近海简略海图、寻常辅料配方,准其聘请退役匠师三十人,且匠师家眷必须留质建业!若敢私传核心技艺,立斩不赦!”
“主公英明!”张昭等人齐声附和。
吕蒙、程普、黄盖等人虽仍有异议,但见孙权心意已决,且已做出部分让步,再争无益,只得黯然退下。他们知道,那个敢于力挽狂澜、震慑群臣的周公瑾,已难再回朝堂。
退朝后,鲁肃追上吕蒙,忧心忡忡:“子明,今日你已尽力,但倭人所求,终究触碰到了水师根基。这般下去,恐生变数啊!”
吕蒙面色凝重:“子敬兄放心,我已暗中下令,所有外派匠师皆由水师士兵监视,且所传技艺皆有删减。只是主公猜忌已生,周都督不在,我等需更加谨慎,方能守住江东门户。”
周府之内,虽无门可罗雀,却也不复往日热闹。
周瑜并未如外人所想那般借酒浇愁、意气消沉。他身着素色便服,独自立于书房,面前摊开的并非酒盏,而是一幅江防图。案几上,摆放着吕蒙暗中送来的朝堂密报,每一条都关乎倭国动向与江东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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