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宁陪着姜爷爷姜奶奶吃了午饭。
饭后,她刚起身要帮忙收拾,奶奶却轻轻拦住她,“你难得有空回来一趟,别忙这些,去陪陪你爷爷说说话。”
姜蕴宁笑着应了声,看着奶奶把餐盘端进厨房,又顺手拿了点小甜品,让她端着。
“你爷爷最近总坐那儿晒太阳。”奶奶边收拾桌子边对她说,“你去陪陪他,甜的给他一块,别让他吃太多。”
屋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姜蕴宁端着糕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时,姜爷爷正半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眉眼在阳光下都显得柔和了些。阳光斜落在他的膝头,带着些旧时光的温暖。
听到几不可察的脚步声,姜爷爷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眼角微微一弯,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谁的影子,“小丫头走路跟你奶奶年轻时候一样轻。”
姜蕴宁看他揉了一下眼睛,轻声劝着,“爷爷,要是困了就回屋歇一会儿吧。坐在藤椅上打盹儿不舒服。”
“唉,不用了。”姜爷爷摆摆手,语气温和,“人老了,觉浅。现在要是睡了,晚上就别想合眼了。在这儿晒晒太阳,挺好。”
“那行,我陪您在这里晒会太阳。”姜蕴宁把点心搁到小桌上,见爷爷低头看,她赶紧补了一句,“奶奶说,只许吃一块。”
他低低笑了一声,望着她,像是被自家老太太数落惯了,声音里满是无奈,“她就是嘴上凶,管得多。倒是你,多吃点,长身体。”
姜蕴宁坐在藤椅旁,阳光斜斜地洒进来,落在地砖上斑驳如旧时画作。姜爷爷联系的人刚刚来取走了资料,压在她心头几天的事暂时放下,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爷爷。”她歪着头看他一眼,声音轻软,“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呀?讲讲您和太爷爷的故事吧。”
作为亲历者,重新回忆一下,那段旧时光。
重生几个月了,仍有种错觉,虽然遥远……却又恍如昨日。
姜爷爷闻言微怔,随即笑了一下,眼里却浮出一丝幽深的光影。
“想听哪一段?”姜爷爷抿了一口茶水,“我小时候没你们现在这般繁华,不过……倒是也不无聊。”
他话音一顿,像是翻出记忆里的旧抽屉,“我出生的时候,家里还阔着,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你太爷爷搞实业,在苏市开着一家数一数二的纺织厂,专门做出口。其实早就开始做混纺和绣样单品了,他还托人从高卢那边带回过一本花样书,拿给设计师们临摹改样。说是那边洋太太们都兴着穿的款,一张张花样精致、配色新颖,咱们厂里的师傅都看傻了眼。”
姜蕴宁点点头,轻声说道:“旧时巴黎,时尚之都。”
前世那个还未隐姓埋名、投身地下工作的自己,也曾热爱这些时新的花样,那时的她,就如这些花样一般,绽放着纯粹而热烈的光彩。
只是后来,为了更伟大的理想,她学会伪装自己,隐没在众人视线之外。
姜蕴宁看着陷入回忆的爷爷,轻轻挑眉,“所以您小时候是少爷喽?”
“是啊,少爷。”姜爷爷笑起来,一点也不避讳,“我小时候没受过什么苦,可惜好景不长,三十年代中后期形势就变了,世道乱了,到处在打仗,厂子生意也不好做。那时候我才刚识几个大字,结果他不让我学做生意,硬把我送去工厂车间给师傅打下手学技术。”
他摇头轻笑,“你太爷爷说我脑子灵光,即使要做实业,也要先懂得机器转起来靠什么。他说,‘厂子丢了可以重新办,技术丢找不回来;生意想学,有的是门路,但是图纸机器可不是光想就能有的。’”
“那会儿我可埋怨他了,你见过哪家少爷才十岁,天天蹲在产线上跟工人学修机器,爬上爬下,全身弄得脏兮兮的?可是不去不行,不给零花钱也不让吃饭,还不许家里其他人接济。没办法,硬着头皮学。倒是学了两年,就把那些摸得透透的了,那时候才十二岁。一开始你太奶奶还觉得你太爷爷不干人事,结果转头看见我这么小小个,就能自己修机器,又觉得,我还可以再多学一些。”
“太奶奶也是个妙人。”姜蕴宁撑着下巴看自家爷爷,眼里满是笑意。
“我的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声音缓缓,带着些许怀念,“只是后来,战争带来了太多难民,她在帮忙救助的时候,不幸遇难了。”
他的目光望向在屋檐边那一缕金光上,仿佛穿越了时空,落在过去某个远去的身影上。
姜蕴宁默了一瞬,轻声问:“太爷爷后来……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姜爷爷瞥了她一眼,神色带着点讳莫如深的意味,“你太爷爷年轻那阵,常年在外奔波,白天谈生意,晚上也不消停。我那时还小,只记得他总是深夜回家,脚步很轻。问去哪儿,他就说‘外面有事’。”
“后来我想,当初他可能借生意之名搞地下工作。但我们家从没人敢深问,他也从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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