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林澈面前，逆着光，身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冽。他没有追问，也没有离开，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澈脸上的伤痕，那眼神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林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的委屈和那点莫名其妙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难堪。他动了动嘴唇，想扯出一个惯常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告诉顾晏“真没事，小伤而已”，可嘴角刚一牵动，就撕裂了伤口，疼得他“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д｀)ゞ
这声抽气，像是一根导火索。
顾晏忽然动了。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着校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依旧平稳，但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林澈愣在原地，看着顾晏瞬间远去的背影，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还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楚。他……他就这么走了？果然，还是觉得麻烦，还是不想沾上他这种会打架惹事的“坏学生”吧……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重新把脸埋进膝盖，感觉比刚才更加难受了。
然而，没过几分钟，一阵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林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顾晏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消毒棉签、碘伏和一小盒活血化瘀的药膏。
他走到林澈面前，蹲下身，与坐在台阶上的林澈平视。然后，他默不作声地从袋子里拿出棉签和碘伏，用那双惯常操作精密仪器、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的手，拧开了碘伏瓶的盖子。
“别动。”顾晏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澈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看着顾晏沾了碘伏的棉签，朝着自己脸上的伤口靠近。
冰凉的触感伴随着细微的刺痛感在颧骨处蔓延开来。林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被顾晏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忍一下。”顾晏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却放得极其轻柔。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灰尘和已经干涸的血迹，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他那些精密的模型零件。
林澈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顾晏低垂的眼睫，看到他挺直的鼻梁，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皮肤，带着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扑通……扑通……
该死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慌乱和尴尬，而是因为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难以言喻的情感冲击！(//▽//)
顾晏……在给他处理伤口。
那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顾晏，那个有严重洁癖、讨厌与人肢体接触的顾晏，此刻正蹲在他面前，用那双价值千金（林澈觉得）的手，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替他处理着因为打架而留下的、在他看来或许十分粗鄙的伤痕。
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林澈淹没的受宠若惊和酸涩的感动，瞬间攫住了他。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视线开始模糊。
他赶紧低下头，不想让顾晏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顾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沉默地、细致地完成着手上的工作。消毒，上药，动作一气呵成，虽然算不上娴熟，却带着一种惊人的耐心和……一种林澈无法解读的、深沉的温柔。
处理好脸上的伤，顾晏的目光又落在他因为打架而有些破皮、微微红肿的指节上。他再次拿起棉签，沾了碘伏，轻轻握住了林澈的手。
当顾晏微凉的手指包裹住他温热的手腕时，林澈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过电一般。他能感觉到顾晏指尖的薄茧，能感受到那看似冰冷的手掌下，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力度和……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
是错觉吗？
林澈不敢确定，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快要爆炸，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叫嚣，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顾晏握住的那一小片皮肤上。
顾晏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只是沉默地、一遍遍地、用碘伏擦拭着林澈指节上的破口，仿佛那不是伤口，而是一件需要被精心修复的艺术品。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在他们周围投下昏黄而温暖的光晕。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棉签擦拭皮肤时细微的声响。
这一刻，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学业压力，没有模型的 deadline。只有这个安静的角落，和两个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体温和心跳的少年。
顾晏用这种方式，无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表达着他的立场，他的维护。
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用了属于他自己的、沉默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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