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虽然暂时退去,但疾病对何粥粥身心的侵蚀却远未结束。病毒不仅攻击着她的免疫系统,更对她本就脆弱的神经认知功能造成了严重的冲击。病痛带来的不适感,像一层厚重的浓雾,再次笼罩了她刚刚开始清晰起来的世界。
她变得异常烦躁不安。平时能够让她平静的音乐,此刻却让她捂住耳朵,发出抗拒的呜咽。周深温柔的安抚和抚摸,也失去了往日的魔力,甚至有时会激起她更剧烈的反应。她会用力推开他的手,将头扭向一边,身体因为不适和无法表达的焦躁而僵硬地蜷缩着。
更令人心焦的,是那些好不容易、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进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这种“退行”现象,是脑损伤患者在遭受严重生理应激(如感染、高烧)时常见的残酷现实。
早餐时间,护工阿姨像往常一样,将一小碗温热的米糊和一把儿童训练勺放在她面前的小桌板上。以往,何粥粥虽然动作笨拙,但会努力尝试自己握住勺子,将食物送进嘴里。但今天,她只是瞥了一眼勺子,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的抵触。当护工阿姨试图引导她的手去握勺时,她猛地缩回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带着哭腔的哼鸣。
“粥粥乖,我们吃一点东西,病才能好得快。”周深接过碗,舀了一小勺,耐心地递到她嘴边。
何粥粥紧抿着嘴唇,甚至把头埋得更低,用沉默和肢体语言表达着强烈的拒绝。周深尝试了几次,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下碗。看着她因发烧和抗拒而泛红的小脸,他的心沉甸甸的。
喝水也成了难题。平时,她至少能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现在,她看到水杯就摇头,嘴唇干裂也不肯喝。周深只能用棉签蘸了温水,一点点湿润她的嘴唇,但这根本无法解决身体缺水的问题。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只能暂时通过静脉补液来维持她的水分。
最让周深感到无力和痛心的,是语言能力的倒退。那天下午,何粥粥的体温又有些反复,她不舒服地躺在床上,小声啜泣。周深俯身,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用最柔和的声音引导她:
“粥粥,是不是很难受?告诉哥哥,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听不懂这熟悉的语言。
“水……想不想喝水?”周深拿起水杯,试图用关键词唤起她的记忆。
何粥粥的回应是更加响亮的、带着委屈和痛苦的哭闹声,没有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妈妈……粥粥想妈妈了吗?”周深尝试提起她潜意识里可能最依赖的称呼。
依旧没有回应。那些她曾费力学会的、如同珍宝般的词汇——“妈妈”、“水”、“亮”、“果”——仿佛被这场高烧彻底从她的大脑中抹去了。她又退回到了那个只能用最原始的哭闹和肢体语言来表达一切需求的混沌状态。
周深坐在床边,看着她因疲惫而渐渐睡去,但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被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滩上精心堆砌城堡的孩子,一个浪头打来,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医生查房时,看到了周深脸上的沉重,安慰道:“周先生,别太担心。这是急性期常见的‘假性退行’。疾病本身带来的生理不适、炎症反应以及对大脑功能的暂时性抑制,会导致认知和行为能力的显着倒退。这并不一定意味着永久性的损伤。等这次感染彻底控制住,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后,通过持续的康复训练,很多失去的功能是有可能重新找回来的。但这需要时间和极大的耐心。”
周深点点头,道理他都懂,但亲眼见证这残酷的倒退,依然让他心如刀割。他害怕这短暂的退行会变成永久,害怕那些好不容易点亮的小灯,会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他不能倒下,尤其是在她最需要稳定支持的时候。他重新拿起温热的毛巾,轻柔地为她擦拭脸颊和手心,就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没关系,”他低声对沉睡的何粥粥,也对自己说,“我们慢慢来。哥哥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重新学,重新来。多少次都可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周深知道,康复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必然充满反复和挫折。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但他选择相信医生的话,更相信何粥粥生命本身蕴含的韧性。他必须用加倍的耐心和坚守,陪她度过这段最艰难的退行期,等待迷雾再次散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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