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推公寓”藏在这座庞大城市的一条老旧街道深处,灰扑扑的外墙爬满了岁月留下的水渍和几缕顽强的爬山虎。它不像个家,更像一个临时停靠的码头,收容着各式各样漂泊无依或有意隐匿的灵魂。
周可可提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公寓门口。箱子很轻,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服,以及那个宇航员兔子玩偶——他从医院带走的唯一属于“过去”的东西。福利机构的社工阿姨陪在他身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可可,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郭经理是这里的负责人,他人很好,邻居们……也都挺和善的。”社工阿姨摸了摸他的头,语气轻柔。
周可可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悲伤的平静。他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僵硬但足够礼貌的浅笑:“谢谢阿姨,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像是哭过很久之后勉强恢复的镇定。这是他为自己打造的“面具”——一个遭遇巨大不幸,但努力表现得坚强、懂事、不愿给旁人添麻烦的温和少年。这层“白面具”,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不必要的关注和同情,也能为他提供一个观察环境的保护色。
社工阿姨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周可可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公寓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门。门内是一个不算宽敞的厅堂,光线有些昏暗,空气里混杂着淡淡的饭菜香、旧书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一个穿着略显花哨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正靠在柜台边翻着报纸,听到门响,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
“哟,来新朋友了?你就是周可可吧?我是郭包佑,这儿的管理员,你叫我郭哥或者老郭都行!”他放下报纸,快步走过来,视线在周可可脸上扫过,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暖意,“路上辛苦了吧?来来来,你的房间在106,我都收拾好了,采光不错!”
郭包佑的热情像一团温暖的棉花,试图包裹住周可可。周可可微微低下头,避开过于直接的注视,轻声说:“郭经理好,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郭包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周可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很快放松下来,继续维持着那副温顺的样子。
郭包佑拎起他的行李箱,一边引着他往走廊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喊道:“都出来见见新邻居!咱们公寓来小朋友了!”
走廊两边的门陆续打开。先是斜对面105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年轻男人探出头,眼神有些警惕和疏离,快速地看了周可可一眼,含糊地说了声“嗨,我叫刘下来”,然后就缩了回去,轻轻关上了门。
“别理他,搞技术的,有点社恐。”郭包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压低声音,“人不错,就是不爱说话。”
接着,旁边107的门被大大咧咧地推开,一个穿着背心、露出精壮胳膊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哑铃。他看起来比郭包佑年纪稍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间带着点江湖气,但笑容很爽朗:“新来的?哟,这么小个娃娃?我叫酷腾,练健身的,以后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号!”他嗓门洪亮,震得走廊嗡嗡响。
周可可适时地露出一点腼腆和不知所措,小声说:“酷腾哥哥好。”
“叫啥哥哥,叫叔就行!”酷腾哈哈一笑,目光在周可可身上转了转,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少年苍白的脸色和低垂的眼睫,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又拍了拍胸脯。
走廊尽头,一扇门虚掩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她看到周可可,温柔地笑了笑:“你好,我叫白三碗,住108。欢迎你。”她的声音轻柔,像一阵微风,目光里带着善意的关切,但并不过分探究。
周可可一一礼貌地回应,将“悲伤但坚强”、“温和有礼”的形象维持得恰到好处。他像一块海绵,无声地吸收着关于这些新邻居的初步信息:热情圆滑的经理郭包佑,孤僻的技术宅刘下来,豪爽直率的健身教练酷腾,温柔娴静的白三碗。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但对他而言,只是背景板的一部分。
他的房间106在走廊中段,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窄小的窗户,对着公寓后院杂乱的角落。阳光勉强透过玻璃,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
“你看还缺什么,就跟我说。”郭包佑把行李箱放下,“吃饭的话,一般我们都各自解决,有时候也会凑一起,随意。有事随时到前台找我。”
“谢谢郭经理,这里很好。”周可可再次道谢,语气真诚了几分。这地方虽然旧,但足够隐蔽,也似乎没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应付,正合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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